沈聿的恨意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林砚之被网在中央,连呼吸都带着痛。但奇怪的是,这张网偶尔会漏出一丝缝隙。
比如有次林砚之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他物理降温,冰凉的毛巾擦过额头、脖颈,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没在他烧得最糊涂时丢下他不管。他后来问起,沈聿只冷笑:“死了谁给我解闷?”
再比如沈聿处理集团事务到深夜,会让林砚之坐在旁边的地毯上。他不说话,林砚之也不敢出声,只有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有时沈聿会突然递过来一块巧克力,是林砚之以前在公司抽屉里常放的牌子,他愣神的瞬间,对方已经转回头去,语气生硬:“看什么?给你的奖励。”
林砚之不懂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宁愿沈聿一直狠下去,至少那样,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着,又酸又涩。
这天沈聿带他去参加一个私人晚宴,来的都是奴营的高层主官。林砚之穿着沈聿指定的黑色礼服,领口依旧低得刺眼,奴印在水晶灯下泛着粉色,像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有个姓赵的主官一直盯着他,喝了几杯酒后更是直接走过来,手指几乎要戳到他脸上:“沈少,这奴隶看着挺乖,借我玩几天?我用上个月拍的那匹汗血宝马跟你换。”
林砚之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看向沈聿。对方正和人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硬,像是没听见。项圈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是警告他不准乱动。
赵主官见沈聿没反应,胆子更大了,伸手就要去摸林砚之的后颈。就在这时,沈聿忽然转身,手里的酒杯直接砸在赵主官手背上。
“砰”的一声脆响,红酒溅了满地。
“赵主官,”沈聿的声音笑着,眼神却淬了冰,“我的东西,你也敢碰?”
赵主官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沈聿在奴营的地位远非他能比,更别说背后还有沈氏集团撑腰。他只能讪讪地收回手:“沈少说笑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的奴隶,不是用来给你开玩笑的。”沈聿揽过林砚之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们先走了。”
回去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林砚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后颈还残留着刚才赵主官带来的寒意。沈聿忽然开口:“刚才为什么不躲?”
林砚之转过头,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主人没允许,不敢躲。”
沈聿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转过身,掐住林砚之的下巴,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嘲讽,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焦灼。
“林砚之,你就这么贱?”沈聿的声音压得很低,“别人要碰你,你就站在那等着?当年你踩着我往上爬的狠劲呢?被狗吃了?”
林砚之被掐得喘不过气,眼眶却突然热了。他看着沈聿暴怒的脸,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然呢?我现在是你的奴隶,主人没发话,我能怎么样?沈聿,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让我像条狗一样听话,任人摆布……”
“闭嘴!”沈聿猛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他别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声音哑得厉害,“不准笑。”
那天晚上,沈聿没再折磨他。林砚之躺在客房的地板上(沈聿从不让他睡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沈聿好像又在咳嗽,还打翻了什么东西,声音很响。
他裹紧身上单薄的毯子,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泛起一种陌生的暖意。他知道这很可笑,沈聿是来报复他的,是把他踩进泥里的人,可刚才那瞬间的维护,却让他忍不住动摇。
或许,这张恨意织成的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缠上了别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林砚之去书房送早餐时,看见沈聿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放着一份文件,上面是奴营的奴隶释放申请,申请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他的编号——701。
林砚之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他看着沈聿疲惫的睡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忽然想起昨晚对方暴怒的样子,想起那些深夜里的咳嗽声,想起那块被递过来的巧克力。
原来这张网的缝隙,不是偶然。
只是他不明白,沈聿到底想做什么。是报复够了,想放他走?还是……另一场更残忍的游戏的开始?
他轻轻放下餐盘,转身要走,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钢笔。沈聿猛地惊醒,看见他站在那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林砚之低下头:“送早餐,主人。”
沈聿的目光扫过那份申请,不动声色地收进抽屉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冰冷:“滚出去。”
林砚之转身离开,关门的瞬间,他好像听见沈聿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像叹息,又像自语。
他没听清,却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或许,这场以恨为名的纠缠,快要到尽头了。又或许,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