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林湍的速写本第37页留着道折痕,是那天从冰柜里捞纸团时压的。他现在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个烟盒,红星牌,和张老头烟袋里的一模一样。烟盒角落有个极小的破洞,像被什么东西扎过——他忽然想起老赵挖出来的铁皮盒,盒盖内侧也有个对应的凸点。
林锐在档案室翻到了七年前的出警记录。纸张泛黄的页面上,记录着仓库火灾后的现场情况:“……发现三具遗体,经辨认系张老头、其子张伟(小宝父亲)、孙子张宝……” 他盯着“张伟”两个字愣了很久,突然抓起电话:“老赵,查张老头的家庭关系,他儿子是不是叫张伟?”
苏晓把铁皮盒里的冰棒包装送去做笔迹鉴定。放大后的包装袋内侧,除了褐色的糖水渍,还有几处模糊的指印。“不是张老头的,”她对比着数据库里的指纹,“是张伟的。七年前火灾现场,那具被烧得最严重的遗体,指纹库里有备案——就是张伟。”
审讯室的灯亮了整夜。王老板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张伟是我发小,他跟小宝娘吵架那天,喝多了打了人……后来躲进仓库,谁知道会起火。” 他顿了顿,指节攥得发白,“小宝那天跟着爷爷来送绿豆沙,非要等爸爸出来……”
田林湍在肉铺暗格的夹层里,找到了个被烟油浸透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日期,正是七年前火灾那天:“烟里的硫磺,是张伟偷偷加的,想炸仓库骗保……小宝看见他往烟丝里掺东西,吵着要告诉爷爷……” 字迹潦草,最后几个字被烟蒂烫穿了个洞。
老赵在张老头的旧宅里,从床板下摸出个铁盒。里面没有冰棒,只有半包红星烟,每根烟的过滤嘴上都缠着根细棉线。“这是张伟的法子,”他捏起一根,棉线末端拴着小石子,“点燃后扔出去,棉线烧断,石子落地能引着易燃物……但这半包没拆封。”
苏晓的报告里多了份毒理学分析。张伟遗体的指甲缝里,除了硫磺,还有微量的尼古丁——和张老头烟盒里的烟丝成分完全一致。“是张老头发现了儿子的计划,”她指着报告上的浓度曲线,“他在张伟的烟里加了过量尼古丁,想让他抽了犯困,阻止他……”
林锐把笔记本上的字迹,和铁皮盒底“欠他的,用命还”做了比对。鉴定结果出来时,他正看着窗外飘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像谁在哭。“是张伟刻的,”他喃喃自语,“他欠小宝的,欠这个家的……”
田林湍在速写本上补了个细节:张伟的手,正往烟盒里塞掺了硫磺的烟,而远处,小宝举着冰棒,正往仓库跑。他忽然明白,张老头每年藏的冰棒,不是给小宝的,是给那个没来得及阻止儿子的自己。
深夜的证物室,老赵把半包红星烟放进证物袋。袋口封紧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打火机的声响,混着孩子的笑——小宝举着冰棒跑过仓库,喊的不是“王叔叔”,是“爸爸”。
走廊尽头,田林湍的速写本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根燃尽的烟蒂,旁边有滴墨水晕开的痕迹,像没擦干的泪。窗外的雨停了,月光落在上面,映出烟蒂旁的小字:“火能烧尽一切,除了没说出口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