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锐和苏晓刚走到西城分局门口,就见田林湍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正蹲在台阶上数奶糖。见他们来,他“噌”地跳起来,帆布包拉链没拉好,滚出来半袋橘子味奶糖,还有个缺了角的搪瓷缸,印着“先进工作者”——跟老张那个豁口缸子像亲兄弟。
“林哥,苏晓妹子!”田林湍把奶糖往苏晓手里塞,指尖沾着点糖霜,“我请了三天假,所长说‘田林湍你再在物证科晃悠,老李就得高血压了’,正好,来给你们当‘编外顾问’!”他拍着帆布包,“带了家伙事儿——我的宝贝钢笔,记线索用的;还有赵师傅念叨的显影剂小样,他说你们这儿的快用完了;哦对,还有这个!”
他掏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张漫画,有画老李叼着烟锁保险柜的,有画红旗街仓库歪歪扭扭的铁门的,每张下面都用钢笔写着注释,末尾总画个吐舌头的小人。“我昨晚熬夜画的,比文字好懂吧?”田林湍指着其中一张,“你看老李这左手,总夹烟,烟盒上的指纹肯定在食指和中指——我跟他借火时观察过,绝对准!”
进了派出所,田林湍把漫画往黑板上一贴,正好在林锐画的保险柜旁边。老张端着糖水出来,被他一把抢过搪瓷缸:“张叔,我尝尝您这糖水!比我妈熬的甜——哎?您这缸子豁口跟我那缸子是一个师傅打的吧?”他举着两个缸子比对,豁口处的弧度竟真差不多,逗得老张直乐:“你这小子,眼睛比显微镜还尖!”
老赵正对着734号指纹拓片犯愁,田林湍凑过去,从兜里摸出颗奶糖,往显微镜镜头前比了比:“赵师傅,您看这指纹缺损,像不像奶糖被咬了一口?”他突然指着拓片边缘,“这儿有层薄油!是老李常抽的‘大生产’牌香烟的烟油味,我闻出来了——他上次给我烟,我没抽,揣兜里留着记味呢!”
小李刚要拿镊子夹拓片,田林湍一把按住他的手,从帆布包掏出副白手套,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戴上戴上!我妈给绣的,说‘戴着手套抓证据,心里亮堂’。”他自己先套上,学着林锐的样子背着手,却忍不住晃脑袋,“哎,苏晓妹子,你教的代码里,‘晃脑袋’是啥代码?我觉得这代表‘有线索但急不得’。”
苏晓正翻王丽的记账本,被他逗笑了:“还没这代码,回头加上——就用‘55’,像两个晃悠的脑袋。”
“得嘞!”田林湍掏出钢笔就往代码本上记,笔尖在纸上顿出小坑,“我这钢笔跟了我五年,记过的线索比吃过的奶糖还多——上回记小偷的特征,写着‘穿花衬衫,走路顺拐,像只摇摇摆摆的大鹅’,结果同事一看就认出来了。”
林锐要去物证科找保险柜,田林湍自告奋勇当向导:“我知道老李的保险柜密码规律!他总爱用家人的生日,他闺女是6月16号的,跟我钢笔型号一样,准没错!”他边走边念叨,“待会儿见了老李,我就说‘李哥,您闺女寄的奶糖我给您带来了’,保管他分神!”
果然,老李见田林湍拎着奶糖进来,皱着的眉头松了半寸。田林湍手快,趁老李转身的功夫,按了“616”,保险柜“咔哒”开了,第三层果然放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扉页上贴着张全家福,老李的闺女正举着颗奶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看吧,我就说!”田林湍抱着笔记本往外跑,边跑边喊,“李哥,借您本子看看,看完给您带奶油蛋糕!”气得老李在后面直跺脚,却没真追——谁都知道,田林湍这张嘴,能把气话说成玩笑。
回所的路上,田林湍把笔记本往林锐怀里一塞,自己剥了颗奶糖:“你们看线索,我给大家编个顺口溜提提神——‘老李烟,仓库藏,指纹印在烟盒上;棉纱账,本子藏,闺女生日是密码;田林湍,跑得快,带着线索跑回来’!”
值班室里,老赵正对着笔记本上的账目叹气,田林湍凑过去,用钢笔尖点着某行字:“赵师傅您看,这笔账记着‘1993.11.26,卖棉纱三捆,收条在红旗街老王家煤炉旁’——老王家煤炉我知道,去年帮他修过烟囱,那煤渣堆得跟小山似的,底下准藏着东西!”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老李的传呼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看完脸都白了,我猜是同伙!”
苏晓的传呼这时响了,是田林湍发的:“99 00 抓活的”。99是“团圆”(指人赃并获),00是“平安”——他总说这俩数字像两个拉手的小人,“办案子就得这样,既得抓着坏人,也得保证自己安全”。
林锐在黑板上画了个举着奶糖的小人,旁边是跑向煤炉的箭头,小人嘴里还画了串音符。“这代码叫啥?”
“叫‘乐子’。”田林湍抢着说,“再难的案子,也得找着乐子干,不然熬不住!”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掏出个小收音机,拧开开关,里面正放着相声,逗得老张直拍大腿。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田林湍的帆布包上,里面的奶糖纸闪闪发亮,像撒了把星星。苏晓看着黑板上那个咧嘴笑的小人,突然觉得这屋子里的粉笔灰味、显影剂味,混着奶糖的甜味,竟比年味儿还让人踏实——有这么个揣着快乐闯进来的人,再暗的迷雾,也能被笑声戳出个亮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