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拂着陈思思额前的碎发。她抱着膝盖，看着脚下远处那片璀璨而模糊的灯火，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缓缓蔓延开来。
系统依旧在，惩罚依旧在，她不知道自己这场注定失败的抗争，究竟能持续到几时。而她更害怕的，是会将身边这个人也拖入这无尽的泥潭。
“高泰明，”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感官再也回不来，记忆也越来越差，甚至……变成一个更糟糕的，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样子……”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底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她预期会听到类似于“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看不下去”或者更理想化的“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回答。任何一种，似乎都无法完全抚平她内心的不安。
高泰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坐在她旁边一级的台阶上，背影宽阔，挡住了部分吹向她的风。他仰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星月微弱的光线下，轮廓显得有些冷硬。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夜风拂过衣角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陈思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在嘲笑她的问题，又像是在自嘲。
“因为我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甘心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破程序摆布，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陈思思的心微微一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果然……
然而，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奇异认真：
“也因为……”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从浩瀚的星空收回，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的琥珀色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某种极其深沉而灼热的情感，仿佛将漫天星辉都收敛其中。
“——我没见过比挣脱枷锁时的你，更耀眼的人。”
陈思思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瞬间停止了呼吸。
挣脱枷锁时的你……
不是那个绑定系统之初，完美无瑕的陈思思；
不是那个按照指令微笑，展示才华的陈思思；
甚至不是那个弹奏着精妙乐章，收获无数掌声的陈思思。
而是那个在音乐节上，悍然扔掉乐谱，弹奏出粗糙却充满生命力旋律的陈思思；
是那个在雨中奔跑，在路边摊弄得满嘴油渍，会愤怒会崩溃的陈思思；
是那个即便感知模糊，记忆衰退，却依旧咬着牙，不肯向那无形枷锁彻底低头的陈思思。
他爱的，从来不是系统试图打造的“万人迷”。
他看见的，是那个撕掉所有伪装后，伤痕累累却无比真实，挣扎着向往自由的灵魂。
这不是建立在浮浅好感或外在条件上的喜欢。这是灵魂层面的懂得，是见证过对方最不堪模样后，依然选择停留的守护，是对生命本身顽强光芒的致敬。
温暖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陈思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星光下格外清晰的眉眼，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掺假，沉甸甸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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