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萧景珩身后,一名身着玄甲、满脸煞气的侍卫统领厉声呵斥,手已按上刀柄!太子被直呼名讳,这是大不敬之罪!
然而,萧景珩却轻轻抬了抬手,止住了侍卫的动作。他脸上的温润笑意终于淡去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沉地落在沈知微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却也格外脆弱的脸上。他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好,好一个‘两情相悦,明媒正娶’。”萧景珩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好一个‘刽子手’。”他缓缓重复着沈知微的话,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欣赏她这濒临崩溃却依旧倔强反抗的姿态。“沈姑娘这张嘴,倒比你的医术更让孤意外。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利刃般射向一旁脸色铁青、气息粗重的萧景煜:“孤方才听三弟说,他心口那道疤,是为沈姑娘挡箭所留?猎场之伤,舍身相救?”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浓浓的探究和质疑,“三弟,你戍守边关,杀伐决断,何时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侠骨柔肠了?为了一个太医院的小小医女,甘冒奇险,连命都不要了?这份深情,比起二弟,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诛心之问,直指核心!意在挑拨,更在质疑萧景煜那“挡箭”之说的真实性!若萧景煜承认是为情,那便是坐实了他对沈知微的心思,更与他“冷面战神”的形象不符,徒增疑点;若否认,那便是当众打了自己的脸,更显得他方才袒露伤疤的行为如同跳梁小丑!
萧景煜额角青筋暴跳,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萧景珩,握着剑柄的手骨节捏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巨大的屈辱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踏前一步,剑尖几乎要刺破萧景珩天青色的锦袍!
“萧景珩!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是真是假,何须向你解释!”他声音嘶哑狂暴,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你只需知道,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根头发!”
“是吗?”萧景珩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不再看萧景煜,目光重新锁定沈知微,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沈知微,假死欺君,叛逃宫禁,其罪一;勾结皇子,祸乱宫闱,其罪二;蛊惑边将,擅离职守,其罪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皇权的无上威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狠狠砸下!
“此三罪并罚,当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诛灭九族”四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沈知微强撑的意志!她身体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父亲……沈家……还有这清水镇所有因她而死的人……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不——!”一声凄厉绝望的悲鸣从她喉中溢出,带着泣血的哀恸。
“拿下!”萧景珩冰冷的声音如同行刑的号令!
他身后,那名一直按刀而立的玄甲侍卫统领眼中厉芒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暴起!他并未扑向沈知微,而是直取她身旁,那个在巨大变故和恐怖威压下早已面无人色、如同木偶般僵立的温言!显然,这是杀鸡儆猴,更是对沈知微最残酷的打击!目标明确——先杀温言!
刀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狠!绝!直劈温言毫无防备的脖颈!
这一刀,迅如雷霆!温言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瞳孔中只倒映着那一片冰冷的、死亡的寒芒!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沈知微无边的担忧。
“温言——!”沈知微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就在刀锋即将吻上温言颈侧皮肤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狂暴的速度,猛地横撞而来!
是萧景煜!
他根本来不及挥剑格挡!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开了呆若木鸡的温言!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那柄原本斩向温言的致命钢刀,因萧景煜这悍不畏死的一撞,轨迹发生了偏移,狠狠劈砍在了萧景煜的左肩胛骨下方!
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飚射而出!滚烫的血液溅了温言满头满脸!也溅到了近在咫尺的沈知微的素白嫁衣上,晕开大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温言被撞得踉跄跌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脸上温热的粘稠感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随即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萧景煜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倒下!左肩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他半边玄衣!他右手的长剑依旧死死握在手中,支撑着身体,猛地转身,将沈知微和跌倒在地的温言都护在了自己染血的身躯之后!如同一堵濒临破碎、却依旧倔强挺立的血墙!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收刀而立的侍卫统领,更盯着后方神色莫测的萧景珩,嘴角咧开一个染血的、狰狞而疯狂的笑容,声音因剧痛而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狠厉:
“萧景珩……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