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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九幽无常

梅元知的堕天录

冥界的风,是凝固的哀嚎。

梅元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身披冥气凝结的幽暗长袍、半张脸覆盖着流动着幽蓝纹路的冰晶面具、手持引魂幡投影的“冰狱无常”——在无尽的幽暗中穿行。引魂幡虚影悬浮在他身侧,散发着微弱的牵引波动,如同黑暗中的冰冷路标,指向任务的目标。

这里是冥河的一条浑浊支流,名为“忘川岔道”。河水并非清澈,而是粘稠如血泥,翻滚着无数痛苦挣扎的魂魄碎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与绝望气息。河岸两侧,嶙峋的黑色怪石扭曲成各种痛苦挣扎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秽气与怨毒。

引魂幡的波动在这里变得异常强烈,目标就在附近。

梅元知(冰狱无常)停下脚步,冰晶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浑浊的河面。无需刻意感知,九幽狐影的猩红“眼瞳”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对怨念有着本能的渴求与锁定。他能清晰地“嗅”到,一股格外浓烈、带着暴虐血气的怨念,正潜伏在河底深处,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目标:血怨僧。生前为一方邪寺主持,以活人炼法,死后怨念不散,融合了无数枉死者的血怨之力,逃入冥河支流,吞噬弱小残魂壮大己身,已初具鬼将雏形,搅得这片区域怨气滔天,阻碍了正常的魂魄流转。

引魂幡的职责,便是拘捕或清除此类存在。

梅元知没有任何犹豫。他缓缓抬起未被冰晶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那部分魂体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对着浑浊的河面,轻轻吐出一口气。

呼——

气息离口,瞬间化作一道凝练至极、散发着死寂寒意的幽蓝冰流!冰流无声无息地没入粘稠的血色河水之中。

**冥冰势·寒渊引!**

这是他对冰势剑法的异化运用,不再是剑气纵横,而是引动冥界寒气,冻结万物生机!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从河底传来!以冰流落点为中心,粘稠如血泥的忘川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结!幽蓝的冰层如同瘟疫般蔓延,所过之处,那些挣扎哀嚎的魂魄碎片瞬间被凝固在冰层中,化作一幅幅狰狞痛苦的永恒冰雕!刺骨的寒意甚至穿透了河底的污秽淤泥,直逼那潜藏的血怨本源!

“吼——!!!”

一声饱含暴怒与痛苦的咆哮从冰封的河底炸开!整个河段剧烈震荡,刚刚凝结的冰层轰然炸裂!

一个庞然大物破冰而出!

它身高近丈,形态扭曲。主体依稀能看出一个身披破碎猩红袈裟的僧人轮廓,但头颅却是一个由无数张痛苦哀嚎、流淌着污血的人脸拼凑而成的巨大肉瘤!它的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由粘稠污秽的血河秽物和缠绕的、挣扎的残肢断臂构成!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怨气如同实质的浪潮,伴随着它的出现,狠狠拍向岸边的梅元知!

“何方宵小!竟敢打扰佛爷清净!” 血怨僧的咆哮是无数声音的重叠,充满了疯狂与残忍。它那由人脸组成的头颅上,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怨毒地锁定岸边的黑袍身影。

梅元知(冰狱无常)纹丝不动。面对扑来的血腥怨气浪潮,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中的引魂幡虚影。

嗡!

引魂幡无风自动,旗面上挣扎的灵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一道无形的力场以幡旗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汹涌的血怨浪潮撞上力场,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竟被强行阻隔、分流!虽然力场剧烈波动,但梅元知的身形稳如磐石。

“拘魂,或灭。” 冰冷、沙哑、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透过冰晶面具传出,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拘魂?哈哈哈!” 血怨僧发出癫狂的大笑,无数张人脸同时扭曲,“就凭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佛爷看你魂体凝实,怨念精纯,正好给佛爷当点心,助我成就鬼王大道!”

话音未落,血怨僧那由秽物和残肢构成的下半身猛地膨胀,从中射出数十条由污血和怨念凝结的、布满吸盘和利齿的触手!触手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腥风,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卷向梅元知!每一条触手都蕴含着足以侵蚀神智、污秽魂体的恐怖力量!

梅元知冰晶面具后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只有一丝对战斗本能的专注,以及对目标“不配合”的冰冷杀意。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幽蓝的残影!

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在数十条恐怖触手的绞杀缝隙中鬼魅般穿梭!幽蓝的冥冰寒气在他周身流转,每一次与污血触手的擦碰,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冥冰寒气与血怨之力激烈对抗、湮灭!

“狐尾缠如火!” 冰冷的意念在梅元知意识中闪过。

他身后,那一直蛰伏的九幽狐影骤然显现!不再是庞大而残缺的形态,而是三条凝练如实质、燃烧着幽蓝冥焰的狐尾虚影!狐尾并非缠绕,而是如同三条灵动而致命的毒蛟!

嗖!嗖!嗖!

三条燃烧着冥焰的狐尾以更快的速度电射而出,精准地迎向三条最为粗壮、攻势最猛的血怨触手!

**九幽狐影·冥焰缠杀!**

噗!噗!噗!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只有如同烧红烙铁插入牛油般的闷响!燃烧着幽蓝冥焰的狐尾,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污血触手!冥焰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被刺穿的伤口疯狂蔓延、焚烧!

“嗷——!!” 血怨僧发出痛苦的嘶吼!那被冥焰狐尾刺穿的触手,在幽蓝火焰的灼烧下,污血迅速蒸发,怨念被冻结焚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萎缩、崩解!

梅元知本体则如同幽魂,在剩余的触手攻击中闪转腾挪,手中的引魂幡时而挥动,荡开逼近的污秽攻击。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每一次闪避和格挡都精确到毫厘,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血怨僧的触手攻击被完全化解,甚至损失了三条主触手。它由人脸组成的头颅发出更加疯狂的咆哮,巨大的肉瘤猛地裂开,喷出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污秽血光!血光中,无数扭曲挣扎的怨灵面孔嘶吼着扑出,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怨灵狂潮!

“万灵血噬!给我死!”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怨灵冲击,梅元知终于停下了闪避。他站在原地,冰晶面具后的目光,第一次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缓缓举起空着的左手。

掌心向上,五指张开。

周围的冥界死气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疯狂地向他掌心汇聚!幽蓝的冥冰寒气在他掌心急速旋转、压缩,形成一个急速旋转、散发着恐怖吸力的微型冰风暴漩涡!

“狐天沧海……逆展开!” 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嗡——!

掌心那微型的冥冰风暴骤然爆发!并非向外扩散,而是产生了一股针对怨念魂魄的、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

**冥冰势·归墟之引!**

这是对根基术“狐天沧海”的扭曲逆用,不再是浩瀚包容,而是化为吞噬怨念的冰冷黑洞!

呼啦啦——!

那扑来的怨灵狂潮,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啸,身不由己地被强行拉扯、撕碎,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梅元知掌心的冥冰漩涡!漩涡如同磨盘,将吸入的怨灵瞬间绞碎、冻结、化为最精纯的怨念本源!

血怨僧释放的万灵血噬,竟成了滋养梅元知力量的补品!

“不!这不可能!” 血怨僧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吼,那由人脸组成的头颅上充满了恐惧。它想逃,但梅元知岂会给它机会?

“结束了。”

冰冷的话语落下,梅元知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血怨僧那巨大而扭曲的头颅正前方!

右手紧握的引魂幡投影,不知何时被一层厚实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蓝冥冰覆盖,化作一柄造型狰狞、布满冰棱倒刺的——冥冰重锏!

“狐为鞭!”

引魂幡·冥冰锏带着冻结灵魂、粉碎怨念的恐怖力量,毫无花哨地、狠狠砸在血怨僧那由无数痛苦人脸拼凑而成的巨大头颅之上!

轰——!!!

如同山崩地裂!幽蓝的冥冰与污秽的血怨猛烈碰撞、湮灭!

血怨僧那巨大的头颅,在冥冰重锏的轰击下,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爆裂中扭曲、尖叫、化为飞灰!粘稠的污血和精纯的怨念本源如同喷泉般四散飞溅!

梅元知的身影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纹丝不动。他手中的引魂幡·冥冰锏顺势下劈,狠狠砸在血怨僧那由秽物构成的下半身上!

轰隆!

整个扭曲的躯体彻底崩解!化为漫天污浊的血雨和四溢的怨念洪流!

战斗结束,快得令人窒息。

梅元知悬浮在污浊的血雨和混乱的怨念洪流中,幽暗的长袍猎猎作响,冰晶面具冰冷如初。引魂幡投影恢复了原状,悬浮在他身侧。他身后的九幽狐影无声地显现,三条燃烧着冥焰的狐尾贪婪地舞动着,张开无形的巨口,疯狂地吞噬着空气中逸散的、血怨僧崩解后留下的精纯怨念本源!

一丝丝精纯而冰冷的能量,伴随着怨魂临死前的恐惧与痛苦记忆碎片,顺着九幽狐影的吞噬,源源不断地涌入梅元知的魂体。

“呃……”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力量充盈感与病态快意的颤栗,瞬间席卷了他的魂核!这感觉,比业火焚炼的痛苦更让人沉迷!仿佛干渴的沙漠旅人痛饮甘泉,不,更像是吸食了剧毒的罂粟!每一次力量的涌入,都让他的魂体更加凝实一分,让九幽狐影的形态更加清晰、凶戾一分,也让魂核深处那被冰封的怨毒与黑暗,更加活跃一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强大,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沉醉!

冰晶面具后,那两点寒芒,在吞噬怨念的幽光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也……更加漠然。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缓缓消散的冥冰漩涡残留的痕迹。刚才那吞噬万灵的冰冷黑洞,那粉碎血怨僧的狂暴一击,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种掌控他者生死的、近乎神祇般的冷酷快意。

“力量……” 一个冰冷的意念在他意识深处盘旋、扎根,“唯有力量,才是这九幽的唯一法则。”

他不再看那崩解的血怨僧残骸一眼,也忽略了引魂幡任务完成的轻微震动。他的目光,投向九幽狐影正在贪婪吞噬的怨念洪流,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涌入的、令人沉醉的力量。

“下一个目标。” 沙哑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更多“养料”的渴望,在死寂的冥河支流上空响起。九幽狐影发出一声满足而凶戾的低吼,猩红的眼瞳扫向引魂幡指引的下一个方向。冰狱无常的身影,裹挟着尚未散尽的怨念与寒气,再次融入冥界的无边黑暗。沉沦的快意,如同毒藤,在他冰冷的魂核上,悄然缠绕、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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