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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那天，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泥土的腥气。进来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件靛蓝色的粗布褂子，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手里拎着个竹编筐，筐里装着些刚挖的春笋，裹着湿漉漉的根须。

“姑娘，”他把筐子放在门口，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俺听村头的老李说，你这儿能找‘藏在土里的念想’？”

林夏看着他指甲缝里嵌着的泥，指关节上贴着块创可贴，像是挖笋时被石头划到的。“藏在土里的？”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用刀刻着“阿秀”两个字，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字里还嵌着点泥土的痕迹。“这是俺媳妇的名字。”他摸着木牌，眼神望向窗外的绿意，“她走了五年了，以前总跟着俺上山挖笋，说雨后的春笋最嫩。”

林夏的左眼立刻飘起碎片：竹林里，女人提着竹筐在前头跑，笑声惊起几只飞鸟；男人把挖好的笋往她筐里塞，说“你少干点”；灶台前，女人系着围裙炖笋汤，木牌就挂在灶台边的钉子上，蒸汽在上面凝出小水珠。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男人的指尖划过木牌上的字：“去年翻地时，把这木牌埋在了她种的那棵桃树下，想着让她‘看看’今年的收成。可今年桃树开花了，俺却忘了埋在哪儿了。”他从筐里拿出个陶罐，“这是她腌的笋干，说留着给俺下酒，俺舍不得吃，藏了五年。”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男人蹲在桃树下埋木牌时，女人的遗像摆在旁边，相框里的她笑着，仿佛在看他笨拙地用手扒土。

“你闻闻这笋干。”林夏指着那个陶罐，“是不是有股桃花香？”

男人打开陶罐，一股咸香混着淡淡的花香飘出来，他忽然笑了：“去年桃花落的时候，俺往罐子里撒了把花瓣，想着让她也闻闻……”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男人坐在桃树底下，就着月光喝米酒，把笋干掰成两半，一半放在自己碗里，一半放在对面的空碗里，像在和谁分着吃。

“代价是什么？”男人从筐里拿出几根最粗壮的春笋，“刚挖的，鲜着呢，给你添个菜。”

林夏把春笋放在柜台边，沾着的泥土里，还带着点青草的气息。

男人离开时，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竹筐晃悠着，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有人在他身边，轻轻说了句“慢点走”。

杂货铺的空气里，还留着笋干的咸香和桃花的甜，玻璃罐里的物件又多了份烟火气，像谁把一句没说出口的“想你”，悄悄埋进了春天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