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钻进杂货铺时，林夏正对着阳光翻看那本食谱。门被推开的瞬间，一串金属碰撞声先传了进来，接着是个略显局促的女声：“请问……这里真的能找回丢了的东西吗？”

林夏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扎着高马尾，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钥匙串，挂着的铃铛还在轻轻晃。女生脸颊有点红，手指绞着书包带子，眼睛却亮得很，像藏着星星。

“丢了什么？”林夏合上食谱。

女生咬了咬嘴唇，从书包里掏出个旧铅笔盒，铁皮的，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这里面……本来有张纸条。”她把铅笔盒打开，里面只有几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是我奶奶走之前给我的，说等我考上重点高中，就打开看。”

林夏的左眼立刻飘起碎片：摇椅上的蒲扇、搪瓷碗里的绿豆汤、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正把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进铅笔盒。碎片很暖，带着阳光和艾草的味道。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

“上周模考成绩出来那天，”女生声音低了些，“我考上重点线了，想拿纸条给奶奶‘看看’，却发现铅笔盒是空的。翻遍了书包和房间，都没有。”她吸了吸鼻子，“奶奶走的时候我没哭，可现在找不到纸条，突然就……”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铁皮铅笔盒上，发出轻响。

林夏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别急。记忆碎片告诉我，纸条没丢太远，只是被你‘放错了地方’。”她指了指女生的校服口袋，“你是不是紧张的时候，喜欢把东西往口袋里塞？”

女生一愣，连忙摸向口袋，指尖先是碰到了钥匙串，接着真的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她猛地把纸抽出来，正是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边角有点皱，显然被揣了很久。

“我……我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女生又惊又喜，手抖着把纸条展开。

纸上是老人歪歪扭扭的字，笔画却很用力：“囡囡，奶奶就知道你能行。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啦，别怕，奶奶在天上看着你呢。还有，抽屉里给你留了罐糖，别多吃，坏牙。”

女生看着纸条，眼泪掉得更凶，却咧开嘴笑了，一边哭一边说：“奶奶总说我吃糖太多……”

林夏看着她，左眼的碎片慢慢聚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女生拿到模考成绩单那天，激动得把纸条从铅笔盒里拿出来，攥在手里跑回家，路过杂货店时，顺手塞进了校服口袋，转头就忘了。

“找到就好。”林夏轻声说。

女生擦干眼泪，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包装亮晶晶的。“这个能当代价吗？奶奶说，好东西要分给帮过自己的人。”

林夏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很划算。”她笑着说。

女生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背上书包时，脚步轻快了不少。“谢谢姐姐！”她推开门，风铃叮当地响，“我回家找糖罐啦！”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门口，林夏看着女生跑远的背影，口袋里的橘子糖还在发甜。她忽然觉得，那些被小心珍藏的惦念，从来不会真的消失——它们或许会躲在某个角落，等着在最需要的时候，悄悄冒出来，告诉你：有人一直陪着你呢。

玻璃罐里的碎片又多了一颗橘子糖，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