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只持续了片刻，哑巴张便已稳住身形。他足尖轻点，在陡峭的崖壁上借力滑行，黑色雾气如活物般缠绕上来，带着蚀骨的阴冷，却被他周身若有若无的金光隔绝在外——那是镇魂柱碎片与镇源石气息交融形成的屏障。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粘稠，几乎凝成实质。周围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他手中青铜碎片散发的微光，勉强照亮前方尺许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甜，混杂着某种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吼——”
一声沉闷的咆哮从下方传来，震得崖壁簌簌作响。紧接着，数道粗壮的黑色触须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倒刺，如毒蛇般朝他缠来。这些触须与归墟中见到的邪祟投影截然不同，质地坚硬如铁，表面覆盖着粘稠的黑色粘液，滴落之处，岩石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哑巴张眼神一凝，手腕翻转，青铜碎片划破空气，金光暴涨。触须触到金光的刹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蜷缩后退，留下焦黑的断面。但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的去路彻底封死。
他不再恋战，身形骤然下坠，避开触须的同时，指尖在崖壁上快速划过。那些被指尖触碰的岩石突然亮起微弱的符文光芒，与他之前在裂隙边缘见到的符文如出一辙。符文亮起的瞬间，周围的黑色雾气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上古符文……还在起作用。”哑巴张心中微动。看来地脉之眼的封印虽已松动，但残存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邪祟的气息压制住了。
借着雾气凝滞的间隙，他如一道黑色闪电，冲破触须的封锁，继续向谷底坠落。又下降了约莫数十丈，脚下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钟乳石如冰棱般倒悬，却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苔藓，与地面上的藤蔓气息同源。溶洞中央，有一道巨大的漩涡状裂隙，黑色雾气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而在漩涡边缘，竖立着十二根残破的石柱——与归墟石室中的镇魂柱，竟是同样的材质。
“原来如此……归墟的镇魂柱，是这里的仿制品。”哑巴张走近石柱，发现柱身上刻满了磨损的符文，与他在崖壁上触发的符文一致。只是这些石柱大多已经断裂，仅存的几根也布满裂痕，显然是被邪祟的力量强行破坏的。
而在漩涡裂隙的正上方，悬浮着一团浓郁的黑暗。那黑暗比周围的雾气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其中沉浮，发出细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邪祟的根源……”哑巴张握紧手中的封界令，令牌此刻烫得惊人，仿佛有生命般剧烈跳动，“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那团黑暗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漩涡中缓缓升起。那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无数触须，时而凝聚成扭曲的人形，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比之前遇到的所有邪祟加起来还要强大百倍。
“……同族……”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疯狂，“你……背叛了……我们……”
哑巴张瞳孔微缩。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侵入了他的意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声音中蕴含的气息，竟与他自身的某种潜藏力量隐隐共鸣。
“你认识我？”他冷声问道，同时将封界令举在胸前。令牌上的纹路开始发光，散发出与地脉符文相似的波动。
“认识……当然认识……”黑影猛地向他扑来，无数触须如利剑般刺出，“你身上有‘守门人’的味道……还有……‘它’的气息……”
“轰！”
封界令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触须撞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色的粘液与金色的光芒四溅，整个溶洞都在剧烈摇晃。
哑巴张被震得后退数步，胸口一阵闷痛。他能感觉到，封界令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而那黑影的力量却源源不断，显然是借助了地脉之眼的能量。
“必须切断它与地脉的联系。”他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石柱，瞬间明白了关键。这些石柱本是封印的核心，用来锁住邪祟与地脉的连接，如今石柱被毁，才让邪祟彻底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将封界令猛地插入脚下的地面。令牌没入的瞬间，金色的光芒顺着地面蔓延开来，沿着那些残存的符文纹路，迅速连接到十二根石柱上。
“嗡——”
石柱发出沉闷的嗡鸣，残存的符文被激活，散发出久违的金光。尽管石柱残破，但在封界令的催动下，依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那团黑影暂时逼退了数丈。
“不……不可能！”黑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封印……已经破了……”
“还没。”哑巴张缓步走向漩涡裂隙，每一步落下，地面的金光便强盛一分，“地脉未断，符文未绝，封印……就能重铸。”
他的指尖划过虚空，那些被激活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开始重组，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符文锁链，缓缓向黑影罩去。黑影疯狂挣扎，触须不断撞击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符文锁链即将锁住黑影的瞬间，异变陡生。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一道熟悉的暗红色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绕住一根残存的石柱。藤蔓上的黑色花苞骤然绽放，喷出一股浓稠的黑色液体，落在石柱的金光上。
“滋滋——”
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石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彻底断裂。
“怎么回事？”哑巴张心头一沉。地面上的藤蔓，竟然能影响到地脉之眼的核心？
紧接着，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钻出，疯狂攻击着残存的石柱。每断裂一根石柱，封界令的光芒便黯淡一分，黑影的力量则随之暴涨一分。
“上面……出事了。”哑巴张瞬间明白过来。小林他们没能挡住那些被污染的生灵，藤蔓已经顺着裂隙蔓延到了谷底，正在从内部破坏封印。
黑影察觉到这一点，发出得意的狂笑：“你的同伴……撑不住了……他们会成为我的养分……你也一样……”
哑巴张抬头望向头顶的裂隙，那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听到遥远的厮杀声和爆炸声。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是继续在这里压制黑影，还是回去支援同伴？
犹豫只在一瞬间。他猛地拔出封界令，转身望向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金光再次爆发，但这一次，他没有攻击黑影，而是径直冲向了那些缠绕石柱的藤蔓。
“想救他们？晚了！”黑影抓住机会，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他的后背猛扑而来。
刀锋与藤蔓的断裂声、黑影的咆哮声、石柱的碎裂声、遥远的厮杀声……在这深渊底部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而哑巴张的身影，在金色与黑色的洪流中，如同一根永不弯折的标枪，朝着黑暗最深处，毅然前行。他手中的封界令，依然在顽强地散发着光芒，映照着他脚下那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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