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柠站在老宅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腻地贴在她的后颈上。她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尖在金属把手上留下潮湿的指印。隔壁空置多年的白色洋房前停着两辆搬家卡车，工人们扛着家具进进出出，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蝉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痛。
"那个画箱轻拿轻放——"
清冽的男声突然从卡车另一侧传来，像夏日里突然出现的一泓泉水。苏晚柠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棉T恤的少年背对着她指挥工人。他抬手擦汗时衣摆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后颈被晒得泛红，汗珠顺着脊椎的凹陷往下滑。
她的铅笔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五颜六色的彩铅滚了一地。
那人闻声回头。
奇怪的是，聒噪的蝉鸣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静止。
细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清澈得能映出她呆愣的表情。
"小柠檬？"
这个称呼像一颗薄荷糖掉进碳酸饮料，回忆"滋啦"一声冒起泡来。苏晚柠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马嘉祺？"
十年不见的竹马，此刻就站在三步之外。
他长高了，肩膀变宽了，下颌线条更加分明，连那颗藏在左耳骨的小痣都和她记忆里分毫不差。但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居然还记得那个幼稚的昵称。
"你还在画那些丑兔子吗？"他弯腰捡起她的铅笔盒，修长的手指拂过盒面上斑驳的贴纸。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触感。
苏晚柠像触电般缩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早就不画了！"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她上周的速写本角落还趴着一只耳朵打结的兔子，旁边写着一个很小的"M"字母，笔迹轻得几乎看不见。
搬家工人突然插进来询问家具摆放的位置，马嘉祺转身应答。苏晚柠趁机打量他——后颈有晒伤的痕迹，右手虎口多了一道细长的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过。他递还铅笔盒时，袖口沾着一抹钴蓝色的颜料，和她最近常用的颜色一模一样。
"明天见。"他忽然说。
苏晚柠愣住，下意识攥紧了铅笔盒："什么？"
马嘉祺已经转身走向卡车，声音混在重新响起的蝉鸣里飘过来："开学典礼，我是新生代表。"
直到拖着行李箱走进老宅，穿过布满灰尘的玄关，苏晚柠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书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烫金的发言稿，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学生代表：苏晚柠（美术特长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盒上已经泛黄的贴纸。那是马嘉祺六岁时贴上去的，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这样就不会和别人拿混。贴纸上的卡通图案早已褪色，边缘卷曲，却奇迹般地没有脱落。
窗外传来工人们的吆喝声，苏晚柠悄悄从窗帘缝隙望出去。马嘉祺正小心翼翼地接过一个木质画箱，阳光照在箱角露出的一角画纸上——那是张被精心保存的儿童画，署名是歪歪扭扭的"小柠檬"，旁边还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老宅的空调发出年迈的嗡鸣，苏晚柠把行李箱拖进卧室。这个房间朝东，每天早上都会被阳光叫醒。她推开窗户，发现对面原本空置的房间也亮起了灯。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能看见马嘉祺正在整理书桌，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
他忽然抬头，视线准确无误地穿过两扇窗户之间的空隙，对上她偷看的眼睛。苏晚柠慌慌张张地拉上窗帘，却没看见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屏幕，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明天开学典礼，你和转学生代表马嘉祺需要一起上台，记得提前对一下流程。"
苏晚柠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窗外传来对面窗户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台灯被按亮的"咔嗒"声。她鬼使神差地翻开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不消十分钟，一个熟悉的侧影就跃然纸上——微垂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左耳骨上那颗小小的痣。
她合上本子，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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