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丹尔没再看那妇女惨白的脸色，转身便出了办公室。他刻意放缓了脚步，敛去眼底的冷厉，将周身的压迫感尽数收了起来——他还打算去食堂那边，陪那些孩子玩一会儿。
方才那般疾言厉色，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可看着孩子们瘦小的身影，他心里终究是软了一块。
至少此刻，他不想让那些孩子窥见半分阴暗，只想扮作一个寻常的访客，陪他们说说话，或是捡拾起地上的石子，同他们玩一场简单的投掷游戏。
况且，从工作人员嘴里得不到线索，说不准能在这些孩子口中得到。
这些孩子们似乎比谢丹尔预想的还要怕生，他不过是放轻脚步凑近两步，那群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小家伙便像受惊的小兽，“呼啦”一下散开，齐齐缩到墙角，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满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谢丹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暗自嘀咕：难到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正思忖间，身旁的克沃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油纸包着，还透着淡淡的甜香。
谢丹尔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勾了勾唇角，从他手里拈过四五颗，蹲下身，将糖果摊在掌心，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笑盈盈地扬声问道：“有没有小朋友想吃糖呀？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可孩子们依旧缩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有几个胆小的，还悄悄往同伴身后躲了躲，目光里的戒备分毫未减。
“他们好像就是单纯怕你。”克沃普忍着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却刚好能让谢丹尔听见。
他迈步上前，没像谢丹尔那样刻意放软姿态，只是随意地伸出手，展开掌心的糖果。
出乎意料的是，墙角的孩子们犹豫了几秒，竟有几个胆大些的，小心翼翼地挪着小碎步凑过来，怯生生地伸出温热的小手，捏走了糖纸。
“哥哥们不是坏人，”克沃普看着围在身边啃糖果的小家伙，忽然勾起唇角，冲他们挤了挤眼睛，坏笑道，“你们往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找这个黄头发的哥哥要，他可有钱了，要糖要糕都能给你们买。”
话音落下，孩子们乌溜溜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倚墙而立的谢丹尔，那眼神里藏着几分好奇，几分试探，倒比先前的戒备松快了不少。
谢丹尔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克沃普一眼，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热意。
他故作镇定地抬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墙，嘴上却没反驳：“想买什么，明天就上街去。”
“真的吗？”孩子们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被点亮的星星，先前的胆怯被惊喜冲散了大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丹尔看着他们雀跃的模样，眼底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他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认真：“当然了。不过街上人多眼杂，我只能带两三个人一起去，人多了容易走丢，也不安全。”
他顿了顿，伸手揉了揉最旁边那个小男孩的头发，补充道：“你们要是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可以写下来。”
“时间还早，你们有没有什么想问问金发哥哥的呀？”克沃普捏了捏最边上那个小不点的脸蛋，声音放得又柔又暖，哄小孩的架势熟稔得很，“他见过的东西可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立刻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把小手举得老高，连先前最胆小的小姑娘都踮着脚尖晃了晃胳膊。
谢丹尔看着克沃普眉眼间的温柔，忽然就失了神。
恍惚间，眼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小身影，竟与多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重叠——那时候奈维纳也才五六岁，爱哭鼻子，爱拽着人的衣角不放，是克沃普忙前忙后地哄着，给他扎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给他寻甜滋滋的麦芽糖，替自己分担了不知多少手忙脚乱的时刻。
他望着克沃普弯腰听孩子说话的侧脸，心头漫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软，连指尖的凉意都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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