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拉提站在屋檐下，目光扫过周围繁茂的树木。虽说时辰尚早，但他心里盘算着：早干完早收工，况且雪莉夫人家在镇上家境殷实，这一单的酬劳足够他连吃两周最爱的腊肠披萨，布加拉提连芝士拉丝的弧度都快在脑子里想了三遍。
他转身踏入晨雾渐散的森林。这里的寻路有套独有的法子，布加拉提从帆布挎包里摸出枚小巧的银哨，哨身刻着细密的花纹。他把哨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一声清越又带着穿透力的哨音便荡进林间，惊起几只早起的雀鸟扑棱棱掠过树梢。
布加拉提一边拨开枝桠往林深处走，一边留意着周遭动静。忽然一阵风从身后卷过，带着点沉甸甸的压迫感——他肩头微沉，随即轻笑出声：“渡鸦先生，你这分量可真不轻啊。” 此时左肩上果然立着只硕大的渡鸦，油亮的黑羽在阳光下泛着紫蓝光泽，正歪头用尖喙细细梳理翼羽，动作倒透着几分矜贵。布加拉提单手掀开帆布包，从中捻出两颗饱满的红浆果，往左侧轻轻一抛。渡鸦精准地伸喙接住，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响。
“有劳渡鸦先生，帮我寻两只这么大的羔羊。”布加拉提伸出手，食指比划出羔羊的大小，语气熟稔。渡鸦仰头叫了两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应下了这差事。下一秒，它猛地展开双翅，带起一阵疾风直冲天际，墨色的身影转瞬间便融入了林间的光影里。
布加拉提循着渡鸦离去的方向穿行在植被间。渡鸦在前头低飞盘旋，不时扑棱翅膀掠过枝桠，动静惊扰了林间蛰伏的小动物，惊得它们四散逃窜。
不多时，渡鸦停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梢上，发出几声嘶哑的叫声。布加拉提快步跟上，抵达时正望见一片空旷场地——零星几座草屋塌得只剩骨架，旁边的篝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一堆焦黑的灰烬。
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轻声唤道：“渡鸦先生。”
渡鸦闻声振翅落下，在他肩头稳稳落定。布加拉提目光扫过这片废墟，看得出是个部落遗迹。他缓步上前，在一摊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稻草堆前驻足，脚边的泥地上赫然留着凌乱的打斗痕迹。蹲下身细查时，还能瞧见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混杂着几缕粗硬的兽毛。
“看规模是个小型栖息地，混居的样子。”他捻起几缕毛发凑到鼻尖轻嗅，指尖碾过粗糙的纤维，“应该是狼和狗的。”
布加拉提仰头望着这片狼藉，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回过神——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只失踪的羔羊。他立刻在废墟里仔细搜寻，终于在一个近一米深的陷阱坑里，发现了雪莉夫人的两只羔羊正瑟缩着挤在一起。
坑边不远处，还散落着一条朴素的项链：一根粗麻绳串着颗紫水晶，连接处的金属固定件上刻着模糊的字母缩写。布加拉提小心地捡起项链，揣进包里收好，随后俯身抱起一只羔羊，另一只正缩在坑边瑟瑟发抖。他轻拍怀里羔羊的脊背，扬声对那只喊道：“没事了，我带你们回家。”
被抱着的羔羊“咩”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坑边那只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循着声音，小步小步蹭到了布加拉提脚边，温顺地跟着他往前挪动，布加拉提招呼着肩头的渡鸦，快步往镇子的方向赶去。
时间不早了，按计划这事本该在中午前了结，可眼下日头眼看就要爬到头顶。布加拉提抱着羔羊一路小跑，总算赶在正午前冲到了雪莉夫人的住宅前。他轻轻叩了三下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布加拉提呀！”雪莉夫人瞧见他，脸上立刻漾起笑意，“哎呀，小羊居然找回来了，真是帮了我大忙！”她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布加拉提的头顶，侧身让出位置，示意他进屋坐坐。布加拉提把怀里的羔羊轻轻放下，扬起嘴角应道：“那我就打扰您了，雪莉夫人。”
一个小不点突然从屋里窜出来，“啪叽”一下抱住布加拉提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布加拉提哥哥！”小女孩扒着他的裤腿，小身子晃来晃去。
“好啦好啦，哥哥这就来陪你玩。”布加拉提笑着弯腰抱起她，转身往餐桌那边走。
雪莉夫人在一旁瞧着，故意打趣：“小柠要是不听话，布加拉提哥哥以后可就不陪你玩咯。”
小家伙一听顿时急了，小脸皱成一团，有点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不喜欢阿柠，阿柠最听话了！”
布加拉提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圆脸，声音放得更柔：“布加拉提哥哥最喜欢小柠了，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说着把她轻轻放在椅子上，哄得小丫头安安稳稳坐好，才转身去帮雪莉夫人忙活。
不多时，布加拉提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雪莉夫人紧随其后，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意面。两人将菜肴一一摆好，恰好此时，正午的钟声“铛铛”响起。
布加拉提先拉开椅子请雪莉夫人入座，雪莉夫人看着他，笑着摇摇头：“你呀，还是这么周到。”
布加拉提伸手摸了摸小柠的头，轻声道：“应该的。”
“布加拉提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小柠站在椅子上，小胳膊撑着桌子，奶声奶气地喊道。
布加拉提弯起嘴角，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尖，温声道：“听话，该吃饭了。”
“雪莉夫人，”布加拉提看向雪莉夫人，开口问道，“我近期总在黑森林里忙活，没太留意镇上的事，最近教会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雪莉夫人正伸向餐盘的叉子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有件糟心事。”她放下叉子，声音沉了些，“最近教会那边很不太平。之前负责那个少女死亡案的治安官，家里……现在就只剩个快成年的孩子了。”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忧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案子跟镇长家脱不了干系。”
布加拉提握着刀叉的手微微收紧，眉头也蹙了起来——他对这个案子有印象，当时还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花季少女惨死在小巷，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身上满是性侵的痕迹。所有证据都指向镇长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可负责此案的治安官——镇上出了名的公正人，全力追查没多久，家里就遭了横祸，几乎被灭门。
雪莉夫人说着，眉头拧得更紧：“不光是这案子，教会和镇长最近也不清不楚的，不知道在暗中搞什么名堂。”
布加拉提听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会好起来的，雪莉夫人。”
午餐在略显沉郁的气氛中结束。雪莉夫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四枚闪着温润光泽的金币，她把布包轻轻塞进布加拉提手里：“这点报酬你务必收下，找回小羊已经够麻烦你了，还耽误你这么久。”
布加拉提捏了捏沉甸甸的布包，指尖触到金币冰凉的边缘，心里微微一惊——这数量比先前说好的多了不少。他抬眼看向雪莉夫人，有些迟疑：“雪莉夫人，这太多了，原本说好的不是这些……”
“快拿着吧，”雪莉夫人把他的手推回去，语气不容置疑，“找羊跑了那么多路，还陪小柠耗了半天，该得的。”
一旁的小柠立刻噘起嘴帮腔：“布加拉提哥哥该拿的！”
布加拉提蹲下身，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那多谢夫人了。哥哥还有事要办，下次一定多陪你玩，好不好？”
“真的？”小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确认。
“真的。”布加拉提笑着点头，又转向雪莉夫人，“那我先告辞了，夫人您保重。”
“路上小心。”雪莉夫人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牵着还在念叨“下次给哥哥你吃糖果”的小柠回了屋。
布加拉提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那桩灭门惨案的细节，不知不觉就到了常去的餐馆门口。刚推开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浓郁的麦香混着番茄肉酱的酸甜气息便扑面而来，驱散了几分心头的沉郁。
“布加拉提先生啊，可算来啦！”前台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招呼，老板是位满脸风霜的大叔，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熟稔的笑意，“好些日子没见，最近在忙啥大事呢？”
布加拉提朝他走过去，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瞎忙罢了。今天总算能歇半天，还是老样子，一份腊肠披萨带走。”他在前台的高脚凳上坐下，又抬眼看向老板，“难得有空，我请你喝杯酒，陪我聊聊镇上最近的新鲜事，怎么样？”
老板闻言眼睛一亮，转过身来手肘撑在柜台上：“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布加拉提主动请客？那必须奉陪啊！”说着先给布加拉提倒了杯温热的牛奶，又给自己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想知道些啥？最近镇上可不太平。”
“除了前一阵子的少女案，还有什么事？”布加拉提端起牛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老板朝后厨喊了句“加份腊肠披萨”，转身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就前天下午，那个治安官——你知道的，一身正气那个，他和他老婆在家里被杀了。那惨状哟……”他啧了声，声音压得低了些，“他老婆被发现时，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上，一半在里一半在外，听说整个身子都被贯穿了。可怜他们一家都是讲究公平公正的好人，那孩子眼看就要成年了……教会派去调查的人只说凶手跑了，到现在没找到，连他们家孩子也不知所踪了。”
布加拉提抿了口温热的牛奶，没说话，眉头微微蹙起。
“还有啊，最近小偷越来越多了。”
布加拉提动作一顿，抬眼道：“诶？”
“你最近多注意点，”老板往自己酒杯里添了点酒，“镇上偷钱包、顺手牵羊的，比以前多了不少。”
“为什么突然多这么多？”布加拉提追问。
老板叹了口气，摇摇头：“教会那边下了通知，取消了不少兽人的基本权益。镇上那些混混里头，以前也就些游手好闲的家伙，现在多了好多兽人——大多就比你小一点的年纪。他们偷了东西就跑，动作快得防不胜防，想追都追不上。”
布加拉提握着牛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心里反复咀嚼着老板的话。
老板忽然一拍大腿：“说到兽人，我倒想起那个小狼崽子了。”
布加拉提抬眼看向他，慢慢喝着牛奶，等着下文。
“也是没多久前的事，”老板用手比划着高度，“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小狼崽子，拿着张地图来问路。他刚走，我就发现店里的面包架空了整整两层——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是组团偷的！”老板越说越气，嗓门都高了些。
“腊肠披萨好了！”后厨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怒火。
老板转身去取披萨，把热气腾腾的披萨装进纸盒，再套进布袋子里递过来，嘴里还在念叨：“总之你最近多当心。我听旁边住户说，那些兽人偷了东西往黑森林里一钻就没影了，你住在那边，可得注意安全。”
布加拉提接过袋子，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银币放在柜台上，颔首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布加拉提走出餐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洒在身上。他拎着披萨袋子，慢悠悠地往家走，行走到森林边界时，一道黑影“扑棱”一声从树桠间窜了下来。
“渡鸦先生？”布加拉提抬头，就见那只熟悉的渡鸦径直落在他头顶，爪子轻轻搭在他的发梢上。
“好啦好啦，别闹。”布加拉提抬手虚虚护着它，嘴角弯起，“走，带你去吃点好的。”说着加快了脚步，头顶的渡鸦扑腾了下翅膀，稳稳地跟着他往森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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