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虚无

忍神山的主峰常年被血色雾气笼罩，小黑的黑袍在山风里翻卷如破碎的羽翼。他抬手按住肩头那朵妖冶的彼岸花玫瑰——藤蔓已越过锁骨，花瓣尖端正沿着脖颈向上攀爬，每一寸蔓延都伴随着骨缝里渗出的灼痛，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啃噬神经。这是心智被腐蚀的印记，也是复仇意志的具象，每当他想起那些曾交付后背的同伴，花瓣便会剧烈震颤，散发出带着血腥味的红光。

三天前，他在忍神山禁地的祭坛下找到了那柄传说中的上古阳剑。剑匣开启时迸发的金光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但他伸出手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掌心触及剑柄的刹那，彼岸花的藤蔓突然疯狂生长，将剑身缠得密不透风，黑色的汁液顺着剑纹流淌，竟在金色剑身上灼出缕缕青烟。

“被仇恨滋养的灵魂，也敢触碰至阳之物？”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小黑猛地握紧剑柄，龙焰不受控地从指缝喷涌而出，与剑身上的金光碰撞出刺目的火花。“我要力量，足够让那些背叛者付代价的力量！”他嘶吼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亲眼看见我站在血泊里，就认定是我杀了人——凭什么？！”

阳剑突然爆发出轰鸣，金光如潮水般将他吞没。当小黑再次睁开眼时，周遭的血色雾气已消失无踪，脚下是铺满琉璃碎光的虚空，远处悬浮着无数断裂的剑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奇异气息。

“这里是阳剑的器灵世界。”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身披金甲的虚影从虚空凝结而成，手中握着与阳剑一模一样的兵刃，只是剑身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吾乃阳剑器灵，守护此剑三千年。凡欲驭剑者，必先过吾这关。”

器灵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双眼亮如烈日，正直勾勾盯着小黑肩头的彼岸花。“你身上的邪祟之气，足以污染任何神兵。若不能斩断执念，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小黑冷笑一声，龙焰在他周身炸开，将阳剑从剑鞘中拔出。“少废话。要么给我力量，要么死。”他摆出起手式，红围巾在气流中猎猎作响，“那些人——阿力、琳、小椒……他们曾说永远信我，转头就用忍刀指着我的喉咙。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阳光下说正义，我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器灵沉默片刻，突然挥剑指向虚空。光影流转间，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篝火旁琳递来的烤鱼，训练场上阿力拍着他后背说“下次一定赢你”，小椒红着脸塞给他的辣椒干……最后画面定格在那片染血的竹林，同伴们惊恐的眼神与他手中滴落鲜血的忍刀重叠。

“这些记忆，你当真要亲手焚毁？”器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执念如渊，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焚毁？”小黑的笑声里淬着冰，“我要让他们亲身体验！”他猛地蹬地，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器灵，阳剑在他手中竟泛起诡异的暗红，“让他们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两剑相击的瞬间，金色与暗红的光芒在虚空炸开。器灵的剑法沉稳如岳，每一击都带着煌煌天威，剑风扫过之处，断裂的剑影纷纷重组，化作金色的洪流涌向小黑。而小黑的招式却狠戾如疯魔，龙焰附着在阳剑上，竟硬生生在金光中撕开一道道裂口，彼岸花的藤蔓顺着剑身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金色光芒都泛起黑烟。

“你在用邪力污染神器！”器灵怒喝，剑招陡然加快，“此剑承载着历代守护者的信念，岂容你玷污？”

小黑不闪不避，任由金色剑风割破黑袍，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却在接触到彼岸花藤蔓的瞬间被吸噬殆尽。“信念？”他狞笑着，阳剑横扫而出，逼退器灵，“我的信念就是让他们跪地忏悔！”

他想起竹林里的场景：本是奉命追查失窃的忍村秘宝，却在抵达时发现守卫已倒在血泊中，秘宝不翼而飞。而他刚俯身查看，同伴们就冲了进来。琳的弓箭对准他的心脏，阿力的拳头攥得发白，小椒的火尖枪上跳跃着愤怒的火焰。没有人听他解释，那些曾经说过“我们永远是同伴”的人，眼神里只有失望与憎恶。

“他们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小黑嘶吼着，攻势愈发狂暴，“凭什么我要困在这地狱里，他们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英雄？！”

阳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剑身的暗红与金色开始疯狂角力，小黑的手臂被两股力量撕扯，骨骼发出咯吱的声响。器灵趁机欺近，剑脊重重砸在小黑胸口。

“噗——”小黑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根巨大的剑影残骸上。彼岸花的藤蔓剧烈颤抖，花瓣边缘开始发黑，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冲击。

“你看，”器灵拄剑而立，金色的身影在虚空中微微晃动，“你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在惩罚你自己。这股邪力正在吞噬你的神智，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小黑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已泛出不正常的青黑，阳剑的剑柄在掌心灼烧，却远不及心口的疼痛。他想起琳曾笑着说“小黑的眼睛像星星”，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翻涌的仇恨。

“变成怪物又如何？”他再次举起阳剑，暗红光芒竟比之前更加炽烈，“总好过做个被朋友背刺的傻瓜！”

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闭上双眼，任由彼岸花的藤蔓彻底缠绕住阳剑。诡异的是，当藤蔓完全覆盖剑身时，暗红与金色的光芒突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紫黑色的光柱直冲天际。

“你在干什么？！”器灵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小黑猛地睁眼，眼中是纯粹的疯狂与决绝。“我不要你的认可，我要你的力量！”他双手结印，龙焰与彼岸花的邪力同时爆发，“以我残躯为祭，以我仇恨为引——阳剑，认主！”

虚空剧烈震颤，所有断裂的剑影都开始共鸣，金色光芒与暗红邪力在小黑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器灵被漩涡的力量禁锢，眼睁睁看着阳剑的金色逐渐被暗红侵蚀，剑柄上浮现出与小黑肩头一模一样的彼岸花印记。

“疯子……你这是在与整个神器的意志为敌！”器灵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阳剑的力量会与你的仇恨绑定，一旦复仇完成，你也会被力量反噬，魂飞魄散！”

小黑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笑。他能感觉到阳剑的力量正在涌入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但他从未觉得如此强大。“魂飞魄散？”他握紧阳剑，紫黑色的光芒在剑尖凝聚，“只要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值得。”

他一步步走向被禁锢的器灵，阳剑在手中轻颤，仿佛既兴奋又痛苦。“你说这剑承载着信念？”他抬手，剑尖抵住器灵的胸口，“从今天起，它承载的就是我的仇恨。”

器灵看着他眼中熄灭的最后一丝光亮，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你会后悔的……当仇恨燃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我早就活在虚无里了。”小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他们用刀指着我的那一刻起。”

紫黑色的光芒爆发，器灵的身影在剑下寸寸消散，化作漫天光点融入阳剑。虚空开始崩塌，小黑握着剑，在光影碎裂的缝隙中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他已回到忍神山的祭坛，血色雾气依旧弥漫，但他手中的阳剑，已彻底变成了暗红之色，剑身上的彼岸花印记与他肩头的纹身遥相呼应。

山风掠过，带来远处忍村的方向传来的隐约喧嚣。小黑握紧阳剑，转身望向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肩头的彼岸花已蔓延至下颌，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等着我。”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血色雾气中，“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阳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而被腐蚀的心智，早已在仇恨的火焰中，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