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樱花瓶砸在地上时,丁程鑫的止痛药刚吞到一半。
玻璃碎片混着粉色的花瓣溅开,有片锋利的碴子擦过他的手背,渗出血珠。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盯着我,瞳孔里的震惊慢慢沉成深潭。书桌上的领养协议被风吹得哗哗响,第17条的墨迹最浓:“乙方自愿配合甲方医疗需求,直至甲方康复。”
“自愿?”我抓起协议摔在他脸上,纸张的边缘刮过他的下巴,“你们问过她愿不愿意吗?!”声音在书房里炸开,震得台灯都晃了晃,暖黄的光线下,我看见他保险柜的夹层里,还藏着沈冰下个月的体检预约单。
丁程鑫弯腰去捡碎片的手顿住了。他的指缝里还夹着那枚刻着“念”字的银戒指,此刻被玻璃碴子硌出红痕。我突然想起上周沈冰发烧,他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听着隔壁房间的咳嗽声皱眉,最后却只是把退烧药放在她门口,连句“好好休息”都没说。
“她八岁就敢把救命的糖分给你!”我踹翻了他的书桌,笔记本散落一地,最新那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3月15日,沈冰又头晕了,铁剂剂量是不是该加了?”下面画着个哭脸,是我从没见过的、属于丁程鑫的脆弱。“你们却让她躺在手术台上,看着自己的血输给我,看着自己的肾装进我的身体!”
书架顶层的药箱“哐当”砸下来,两盒退烧药滚到脚边。我踩碎那盒写着“念念”的,白色药片混着玻璃渣陷进地毯,像无数个被碾碎的白天。“她为了给我织围巾,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洞;她把排骨让给我,自己啃咸菜;她怕黑却总说‘姐姐不怕我就不怕’——你们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丁程鑫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沾着刚才被划伤的血珠,滴在我手背上,烫得像火。“那你想让她怎么样?”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看着你肾衰竭死在病床上?!”
我猛地甩开他,撞翻了那个装着沈冰乳牙的铁皮盒。牙齿滚到墙角,沾着片干枯的花瓣——是去年春天她夹在我书里的樱花,我随手扔了,却被他捡回来珍藏。“我不要她的肾!不要她的血!”眼泪砸在铁皮盒上,发出空洞的响,“我宁愿死,也不要你们用她的命换我的!”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全落了,像场迟来的葬礼。我盯着丁程鑫通红的眼眶,突然抓起那枚银戒指扔到他脸上:“这枚戒指,沾着她的血,你戴得安心吗?”
他没躲,任由戒指砸在眉骨上,发出沉闷的响。血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滴在那本写满沈冰体检记录的笔记本上,晕开朵丑陋的花。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债,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就像有些伤口,永远长不出新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