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与新盟

乌篷船轻轻靠岸，发出一声低沉的木头摩擦声。忘川渡的码头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破旧的河灯在水面上悠悠打转，晃晃悠悠地像是谁无意间遗落的心事，飘摇不定。

墨影早已坐在岸边茶寮里的角落，见到两人走近，他迅速起身，衣摆带起一丝风声：“少主，云仙子。林姑娘带着妹妹去了城郊的‘落霞观’，据说那里是千年前圣女驻留过的地方，有压制影宿主的阵法。”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却透着一股急迫。

夜琉璃刚坐下，目光随意一扫，便注意到墨影腰间那道触目惊心的新伤，眉梢挑了挑：“苏清寒的人追来了？”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试探。

“嗯，追来了，不过被我引去了相反的方向。”墨影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但她留了话，说……若您不肯交出血脉，就毁了魔域圣地。”

夜琉璃手指猛地收紧，手中的茶杯瞬间嘎吱作响，杯沿被捏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旁边的云瑶看在眼里，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她想起夜琉璃血脉的秘密——那股能压制虚无之影的力量，归根结底来自魔域圣地的祭坛。

“别冲动。”云瑶低声提醒，语调像是一缕游丝缠上心头，“苏清寒就是想逼你乱了阵脚。”

夜琉璃抬眼，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目光，唇角忽地扬起一抹笑意：“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是担心同心契。”云瑶别过脸，脸颊微红声音稍稍拔高了一分，“你死了，我也麻烦。”

茶寮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林晚晴扶着脸色苍白的林月瑶走了进来。月瑶的眼睛依旧泛着灰黑，神色却比之前平静了几分。“落霞观的阵法只能暂时稳住她。”林晚晴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里面是修复好的《天堑图》，纸页泛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布包里还有一个残破的石碑拓片，文字断断续续，记录着千年前的往事——两位圣女并非仙魔两界所派遣，而是私自逃离宗门，在落霞观结下同心契，用双生之力暂时封印了天堑。

“所以苏清寒口中的‘陷阱’，其实是她们自己选择的？”云瑶指尖轻轻划过拓片上的“同心”二字，语气多了一分复杂，“那她们最后……”

“不知所踪。”林晚晴叹了口气，嗓音里满是唏嘘，“有人说她们被两界追杀，死在了凡界；也有人说，她们成了虚无之影的一部分。”她看向月瑶，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惜，“就像我妹妹这样。”

月瑶突然伸手抓住云瑶的手腕，眼神瞬间清明，嘴里含混地吐出几个字：“阵眼……在仙域‘碎星崖’，魔域‘焚心谷’……两界共鸣，才能……”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双眼陷入混沌，整个人软软倒在了林晚晴怀里。

“碎星崖？”云瑶心头一震，那地方像是烙在心中的疤痕，不仅是她师门覆灭之地，更是碎星剑的诞生之所。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夜琉璃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看来得去趟碎星崖。”她看向墨影，语气坚决，“你带林姑娘去焚心谷查探，我和云瑶去仙域。”

“不行！”墨影立刻反对，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苏清寒肯定在仙域设了埋伏，您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才是坐以待毙。”夜琉璃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冷静，却又透着不可动摇的决绝，“放心，我有保命符。”她朝云瑶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调侃，“不是吗？”

云瑶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天堑图》上，脑海中顿时清晰起来——苏清寒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影宿主？原来碎星崖与焚心谷的阵眼，需要用影宿主的力量才能强行开启，而代价，则是让凡界彻底沦为虚无之影的巢穴。

“我跟你去。”云瑶将碎星剑归鞘，目光坚定，“但得先去落霞观看看。”

落霞观的断壁残垣间，果然藏着一座隐蔽的石阵。阵眼处刻着一朵双生莲，与同心契的印记完全吻合。当云瑶与夜琉璃同时将手按在阵眼上，石阵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空中浮现出两位圣女的虚影。一位白衣似雪，清冷如月；一位红衣如燃，炽烈如火。两人并肩而立，似乎正在奋力对抗着什么。

“原来她们……”夜琉璃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真的是同伴。”

虚影很快消散，石阵中央落下一块玉简。云瑶拾起一看，上面详细记载着同心契的真正用法——并非性命相系的束缚，而是让两人灵脉完全共鸣的媒介，唯有如此，才能彻底修复天堑。

“苏清寒从一开始就知道。”云瑶握紧玉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怕我们联手，才故意说这是陷阱。”

就在这时，墨影匆匆闯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格外凝重：“少主，苏清寒带着仙域大军去了碎星崖，说要……毁了阵眼！”

夜琉璃与云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看来没时间磨蹭了。”夜琉璃掌心燃起一团赤红的火焰，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云瑶，敢不敢跟我闯一次仙域？”

云瑶拔出碎星剑，剑光映亮她的眉眼，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有何不敢。”

两人冲出落霞观时，夕阳正染红天际。墨影带着林氏姐妹往魔域方向赶，而她们则御剑飞向仙域，碎星剑的清辉与涅槃火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在云层中划出两道耀眼的轨迹。

碎星崖的风，想必比断尘谷更烈。但这一次，云瑶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