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的水雾比断尘谷更浓,像化不开的离愁。
云瑶站在渡口的青石上,碎星剑斜插在石缝里,剑穗上的冰纹玉坠被水雾打湿,折射出冷光。她能感觉到夜琉璃的气息就在不远处——自离开断尘谷,两人就保持着三丈距离,既不远也不近,像同心契那道若即若离的牵绊。
“磨磨蹭蹭什么?”夜琉璃从雾里走出来,红衣被水汽浸得发暗,发间的黑曜石却亮得惊人,“再等下去,苏清寒的人该追来了。”她手里把玩着块碎木片,是刚才从坍塌的竹楼里捡的,上面还沾着点林晚晴的药香。
云瑶瞥向她的手腕,同心契的印记淡了些,却仍在隐隐发烫:“你的反噬怎么样?”
“死不了。”夜琉璃嗤笑一声,突然弯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血丝。几乎同时,云瑶的胸口也传来闷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还嘴硬。”云瑶皱眉,从储物袋里摸出个瓷瓶——是林晚晴临走时塞给她的“护心丹”,说是能暂缓血脉反噬。她扔过去,语气生硬,“吃了。”
夜琉璃接住药瓶,看了眼标签,突然笑了:“清玄丹?仙域的疗伤药都带着股清心寡欲的味。”她倒出一粒吞下,药效化开时,竟真的压下了翻涌的灼痛,“算你有点良心。”
这时,渡口的雾里传来摇橹声。一艘乌篷船破雾而来,船头站着个穿蓑衣的老妪,脸上刻满皱纹,眼神却亮得像鹰:“是云仙子和夜少主?”
“你是墨影安排的人?”云瑶握住剑柄。
老妪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暗影卫的船,只认信物。”她抬手,掌心躺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魔域的火焰纹。
两人上了船,乌篷船悄无声息地划入雾中。船行至江心,老妪突然开口:“苏清寒在忘川渡设了结界,过了前面的‘鬼门关’,才算真的甩开她。”她指了指前方雾气更浓的水面,那里隐约有红光闪烁,“不过结界里有‘水祟’,专缠修仙者的灵脉。”
夜琉璃突然起身,走到船尾:“水祟怕火,我来开路。”她指尖凝出小火苗,刚要丢进水里,却被云瑶按住手。
“等等。”云瑶看着水面下涌动的黑影,“这不是普通水祟,有仙域的禁制气息。”她拔出碎星剑,剑尖点向水面,“你用火引它们出来,我来斩。”
夜琉璃挑眉,没反驳。当涅槃火坠入水中,水面瞬间炸开,无数青灰色的影子从水底窜出,它们没有形体,却能缠住人的灵力,正是被仙域禁制炼化过的水祟。
云瑶的剑快如闪电,剑光切开雾层,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水祟的核心。但水祟太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就缠上了船身。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夜琉璃掌心的火焰越来越旺,“用刚才那招。”
“哪招?”云瑶反问,却已明白她的意思——双生破妄。
“装傻?”夜琉璃凑近,热气喷在她耳边,“同心契的力,不用白不用。”她握住云瑶持剑的手,将自己的妖力渡过去。
仙域的清玄剑气与魔域的焚天妖火再次交融,这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的试探,只有默契的共振。光柱冲天而起时,云瑶清晰地感觉到夜琉璃的心跳——隔着衣袖,隔着两界的隔阂,跳得又急又稳,像她此刻的心情。
水祟在光柱中化为水汽,连雾气都被冲散了些。乌篷船冲出结界,前方的水面豁然开朗。
老妪回头,看她们的眼神多了些异样:“千年前,圣女们过忘川渡时,也用了这招。”她从怀里摸出块泛黄的帛书,“墨影让我交给你们,说是从林晚晴妹妹身上找到的,《天堑图》的另一半。”
帛书上画着天堑封印的阵眼,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同心契,非束缚,是钥匙。”
云瑶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苏清寒说的“陷阱”。如果同心契是钥匙,那它要开的,究竟是什么?
夜琉璃将帛书折好收起,指尖划过同心契的印记,那里的温度似乎柔和了些:“管它是什么,先找到林晚晴她们再说。”她看向云瑶,眼底的玩世不恭淡了些,“至少现在,我们得一条船走。”
乌篷船继续前行,雾渐渐散了,露出湛蓝的天空。云瑶靠在船舷上,看着水面倒映的两道身影——一白一红,一冷一热,像极了这趟说不清道不明的旅程。她忽然觉得,或许同心契不是诅咒,而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