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琉璃火

断尘谷的风，总带着股铁锈味。

云瑶落在谷口的青石上时，剑穗上的冰纹玉坠撞出清响，惊飞了崖边栖息的寒鸦。她一身素白剑袍，碎星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的星纹在暮色里流转着冷光——这是仙域给她的“体面”，作为派往凡界谈判的代表，她的剑必须足够锋利，才能让魔域那群“异类”看清仙域的底线。

“啧，仙域的人就是讲究，连踩块石头都要惊动半座山。”

戏谑的声音从谷中传来，带着点火焰灼烧空气的暖意。云瑶抬眼，看见火光从枯树后漫出来，像一条懒洋洋的赤练蛇，缠着藤蔓往上爬。火光里走出来个红衣女子，发间别着枚黑曜石发冠，唇角勾着笑，手里把玩着团跳动的火焰，正是魔域少主夜琉璃。

她身后跟着个黑衣卫，身形隐在阴影里，只有腰间的弯刀偶尔反光——云瑶认得那制式，是魔域暗影卫的标志。

“夜少主倒是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时辰。”云瑶的声音和她的剑一样冷，“是急着来讨教仙域的规矩？”

夜琉璃摊开手，那团火焰在她掌心转了个圈，竟化作只火蝶，扑棱着翅膀飞向云瑶。“规矩哪有命重要？”她歪头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听说云仙子的剑能劈开虚妄，不如试试？”

火蝶在距云瑶三尺处炸开，化作漫天火雨。但在云瑶眼中，这不是火，是层层叠叠的幻术——枯谷变成了魔域的熔岩炼狱，夜琉璃的身影在火光中分裂成十几个，每个都举着燃烧的令牌。

“雕虫小技。”云瑶握住碎星剑柄，手腕轻旋。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轻的“嗤”响，像是冰棱划破湖面。剑光闪过，所有幻境如被戳破的泡泡般消散，连带着那漫天火雨也瞬间熄灭。碎星剑的剑尖停在夜琉璃咽喉前，距离不过寸许。

夜琉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甚至微微仰头，让剑锋更贴近皮肤：“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云仙子再往前递半分，怕是要后悔。”

云瑶皱眉，正想收剑，却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血肉里钻出来。她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手腕内侧，竟浮现出一个淡金色的印记——形似双莲交缠，一半是仙域的云纹，一半是魔域的火焰。

几乎是同时，夜琉璃也低呼一声，抬手按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她的手腕上，同样的印记正在发烫，颜色比云瑶的更深，像是要烧起来。

“这是什么？”云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刺痛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来自眼前这个红衣女子。

夜琉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指尖抚过印记，那里的温度烫得惊人：“同心契。”她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千年前仙魔圣女留下的鬼东西，怎么会在你我身上？”

话音未落，谷外传来一阵诡异的呼啸，地面开始震动。断尘谷深处，无数灰黑色的影子从岩石缝隙里钻出来，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像流动的墨汁，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连空气都被吞噬得稀薄起来。

虚无之影！

云瑶瞳孔骤缩，下意识挥剑斩向离得最近的一道影子。剑光过处，影子消散了些，却又很快从周围聚拢。而她的手腕，随着挥剑的动作，那同心契的印记又烫又痛，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夜琉璃也动了，她指尖凝出涅槃火，将扑来的影子烧成灰烬。但她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额角渗出细汗——云瑶能感觉到，那是她的痛。

“看来我们暂时不能打了。”夜琉璃喘了口气，瞥向云瑶，“同心契，一命相连。我死了，你也得陪葬。”

云瑶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碎星剑。她看着那些不断涌来的虚无之影，又看了看夜琉璃手腕上那枚与自己相连的印记，第一次对“同伴”这个词，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感。

谷外的风更急了，带着虚无之影特有的腐朽气息。而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断尘谷的石壁上，千年前的古老符文正悄然亮起，与她们手腕上的同心契遥相呼应，仿佛一场跨越千年的棋局，终于落下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