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在往下坠。不是从高处跌落的那种感觉，而是像被扔进了一台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整个人都在被揉碎、拉扯。
陈小满的手始终抓着我的手腕。她的手心在出汗，但力气却大得惊人。我能感觉到她也在颤抖，可就是不肯松开。
耳边呼啸着各种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无数玻璃瓶在互相撞击。我闭着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乱窜——苏晚晴握着燃烧的刀站在黑袍组织中央，我倒在血泊里对她微笑，陈小满躺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块破碎的镜子……
"抓紧！"陈小满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手指往下滑了一点，现在是紧紧扣着我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我咬紧牙关，想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在哪儿，可是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我们下坠的速度骤然加快。
"要到了！"陈小满喊得很大声，但我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
下一秒，我们重重地摔在什么东西上。我的膝盖先着地，疼得差点叫出来。手掌撑在地上，触感冰凉，像是某种光滑的金属。
等眩晕感稍微消退一些，我才抬起头打量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齿轮内部，四周漂浮着无数镜面碎片，每一片都在缓慢旋转。有些碎片上映着模糊的画面，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我看到一个画面里是生日蛋糕，烛光摇曳，苏晚晴在笑；另一个画面里，她握着那把燃烧的刀，脸上沾着血迹。
"这是……"我的声音有点发抖。
"命运回廊的核心区。"陈小满站在我旁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没有看我，而是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齿轮。那个齿轮足有三层楼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正在缓慢转动。
我转头看着她，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刚才她说她是上代观测者，还说她本该在三年前就死了。这些话一直堵在我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早就知道这些，对吗？"我问。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
陈小满终于看向我。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藏着很多话，又像是在求我别再问下去。
"你知道苏晚晴到底是谁，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杀人。"我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每次都会死？"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我难受。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你说你要救我，可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她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我……"
"别说了。"我打断她，转身走到最近的一块镜面碎片前。那上面映出的是一个雨天，我和苏晚晴挤在一把伞下，她靠得很近，头发都蹭到我的下巴。
我伸手想碰那块镜面，指尖刚触到表面，一阵剧痛就从手臂传上来。我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缩回手。掌心已经红了，像是被烫伤。
"别碰那些碎片。"陈小满在我身后说，"它们记录的是命运的轨迹，不是简单的记忆。"
"那刚才我看到的那些画面呢？"我回头瞪着她，"苏晚晴杀人的画面，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她刚才在叶烬办公室里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欲言又止，好像所有真相都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我烦躁地扯了扯头发："你们到底还想瞒我多久？先是叶烬，现在是你。每个人都说为了我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
"你想活着。"陈小满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想和她一起活着。"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说得太直接了，直接得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所以你就帮我跳到这里来？"我冷笑，"这就是你能给我的答案？"
"不止是答案。"她抬起头，眼神很亮，"还有选择。"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意思，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个巨大的齿轮突然停住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一些靠近齿轮的镜面碎片开始崩裂。
"怎么回事？"我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陈小满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时间线在紊乱……"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齿轮中心迸发出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等光芒减弱后，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苏晚晴站在齿轮前，手中握着那把燃烧的刀。但她的眼神，和我记忆中的温柔完全不同。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冷，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得发疼。我看到她身上有血迹，但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她站得笔直，像是在等待审判，又像是在准备迎战。
"救我，还是毁我？"她举起刀，刀刃上的火焰映红了整个空间。
我想迈步向前，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她笑着给我过生日的样子，她握着刀杀人的样子，她在雨中靠在我伞下的样子，她站在黑袍组织中央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昭。"陈小满在我身后轻声叫我的名字，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猛地转头看她："你说过要救我。那现在呢？你要我怎么选？"
她的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齿轮又开始转动，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周围的镜面碎片开始剧烈震动，一些脆弱的已经碎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像是电路短路的味道。
"林昭，"苏晚晴的声音提高了，"别犹豫了。"
我看着她，喉咙发紧。我想起叶烬说的话——她可能是命运的终结者。我想起陈小满说的——她曾试图救我，也曾导致苏晚晴失控。我想起自己死过十次，每次都是为了她。
"我不信。"我喃喃道，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我不信你们的宿命！"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齿轮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像是承受不了某种压力。更多的镜面碎片开始崩解，一些碎片划破了我的手臂，留下细长的血痕。
"别让他成功！"我听到陈小满惊慌的声音。
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不能接受这种安排。我冲向最近的一块镜面碎片，伸手去碰它。
"林昭！"苏晚晴大喊。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镜面的瞬间，镜面再次碎裂。但这回，是从内部开始崩裂。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那就由我来重写它。"
我猛地抬头，看到黑袍组织首领的身影在虚空中缓缓浮现。他站在齿轮上方，黑色长袍在无形的风中飘动。
我看到陈小满的脸色变得更白了，苏晚晴握紧了手中的刀。
这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黑袍首领的出现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我看到陈小满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击中。
"无渊……"她嘴唇发白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苏晚晴却动了。她握着燃烧的刀冲向那个身影，刀刃划破虚空时带起一串火星。但就在她即将触及对方的瞬间，整个人突然僵在半空。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早。"无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跟老朋友寒暄。他抬手轻轻一挥，苏晚晴就重重摔在地上。
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被陈小满拉住。她的手比刚才更凉了，几乎是冰的。
"别冲动。"她低声说，眼睛却盯着无渊，"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让我心头一震。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生死在他们眼里变成了可以计算的筹码？
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一些镜面碎片擦过我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我看到某个碎片上映着的画面——陈小满站在控制台前，手中拿着记录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就是你说的'救我'？"我猛地转头看着她，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看着我在不同时间线里死十次？还是看着你操控一切？"
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等她说出话，一阵狂风席卷整个空间。我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无渊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林昭。"他叫出我的名字，语气意外地温和，"你比预计中更快到达这里。"
我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钉在了地上。他伸手想要碰我的额头，但我看到陈小满突然扑过来，挡在我面前。
"不要！"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还不能知道全部真相。"
无渊的手停在半空。我能看到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他轻叹一声："你总是这样，为了保护一个人，宁愿违背规则。"
"这是我欠他的。"陈小满说得很快，"而且你明明说过，这次轮回会不一样。"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大脑快要爆炸。这些话里藏着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而他们就像在谈论一件普通的实验品。
"所以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我咬牙切齿地说，"一个试验？还是一个棋子？"
没人回答我。无渊收回手，目光转向远处。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某个镜面碎片开始剧烈震动，上面映出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是叶烬的办公室。但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场景——画面里，陈小满和叶烬站在一起，神情凝重地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我。
"这是……"我瞪大眼睛。
"你还没到该看到这个的时候。"无渊抬手想抹去画面，但被一股力量阻止。我惊讶地发现，那股力量竟然来自我体内。
齿轮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无数镜面碎片向我们飞射而来，但在触及我们之前化为虚无。
"快走！"陈小满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后退。但她显然低估了无渊的力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们困在原地。
我看到无渊的脸第一次出现波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青黑色的纹路正快速蔓延。
"看来时间不多了。"他苦笑一声，"林昭，如果你真想打破这一切，就去找'钥匙'。只有找到它，你才能真正改变命运。"
"钥匙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但他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我听到陈小满惊慌的声音："不对劲，时空开始坍缩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入漩涡。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晚晴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和陈小满眼中闪过的决绝。
坠落感再次袭来，但这次我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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