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设计中心的玉兰特展闭展那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展厅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江篱正俯身擦拭“玉棠春”瓷瓶的展柜,指尖忽然被瓷瓶颈部一处细微的裂痕刺痛——那裂痕极浅,像是被什么硬物轻轻磕碰过,而裂痕深处,竟嵌着一粒细小的星砂,在阳光下泛着淡蓝微光,与当年南美红土矿的星砂别无二致。
“厉承宇刚从欧洲发来消息。”周知瑾快步走进展厅,手里捏着一份加密文件,拆过石膏的指尖因为用力攥着纸张,指节泛白,“他在整理厉家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份1995年的秘密协议,上面写着厉家当年在国内有个‘星砂中转站’,坐标被加密成了一串玉兰纹样,而解密钥匙,是‘玉棠春’瓷瓶的‘颈间玉痕’。”
江篱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摸向瓷瓶颈部的裂痕,星砂嵌入的位置,恰好是母亲当年设计稿里标注的“玉痕锁”——那是她年少时总缠着母亲问起的图案,母亲却总笑着摇头:“等你能找到藏在玉痕里的光,就懂了。”如今想来,那哪里是什么图案,分明是母亲埋下的最后一道线索。
“顾衍已经派人去查‘星砂中转站’的线索了。”周知瑾将文件放在展柜上,目光落在那粒星砂上,“但厉承宇还说,协议末尾有句奇怪的话:‘中转站藏着“归墟”,归墟藏着“余烬”,余烬不灭,归途不止’。他怀疑,那里不仅有厉家残留的星砂,可能还藏着当年未被找到的……你母亲的遗物。”
“母亲的遗物”五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江篱心底。这些年,她们找到过母亲的日记、设计稿、甚至是藏在瓷坯里的视频,却从未见过母亲真正意义上的“遗物”——那件她从小到大无数次在梦里描摹,却始终看不清模样的东西。
当天傍晚,顾衍的调查有了结果。所谓的“星砂中转站”,竟藏在城郊一座废弃的钟表厂地下——那是苏曼年轻时工作过的地方,也是当年苏晚星被绑架的旧址。更令人心惊的是,钟表厂的地下通道,与苏家老宅的地窖相连,而通道入口的暗门,正是苏曼日记里提到的“六芒星锁”。
“我们必须今晚就去。”江篱将那两枚银质玉兰花瓣塞进包里,指尖划过花瓣内侧的“雪”与“曼”,“厉承宇说,今晚是月相最接近1995年协议签订时的日子,只有今晚,中转站的星砂才能显露出藏着的线索。而且,我有种预感,那里藏着的,可能不只是母亲的遗物。”
夜幕降临时,三人驱车赶往城郊钟表厂。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吹过生锈的齿轮,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当年苏晚星被绑架时的场景。江篱按照苏曼日记里的记载,将六芒星吊坠嵌入墙壁的凹槽,暗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铁锈与星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岁月的陈旧感。
通道里漆黑一片,周知瑾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墙壁,忽然照到一行模糊的字迹:“雪,若你至此,勿念归途,余烬自会引你见真相。”是苏曼的笔迹,末尾还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瓣上沾着点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心脚下。”顾衍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警棍,“通道年久失修,可能有陷阱。”话音刚落,江篱脚下突然一空,身体猛地向下坠去——是个隐藏的陷阱,底部铺着尖锐的碎石,幸好顾衍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上来,可她的裤腿还是被碎石划破,膝盖渗出鲜血。
“没事吧?”周知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伤口,眼里满是心疼,“不行我们就先回去,明天再带专业的人来。”
“我没事。”江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陷阱底部——那里竟嵌着一块小小的玉片,上面刻着母亲的名字。她伸手将玉片捡起来,玉片的边缘还带着温度,像是刚被人触碰过,“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这个发现让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三人加快脚步,走到通道尽头时,眼前突然开阔起来——那是一个约百平米的地下空间,中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星砂熔炉,熔炉周围散落着十几个木箱,而木箱旁,竟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明远?”江篱的声音带着震惊。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风衣,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当年从南美矿洞逃脱,被警方通缉了多年的厉家余党,也是苏曼的远房表哥,当年正是他出卖了苏曼,导致苏曼被厉家追杀。
“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苏明远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江篱,“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当年你母亲和苏曼毁了厉家,今天,我就要用你们的命,来祭奠厉家的亡魂!”
“你根本不是为了厉家。”周知瑾向前一步,挡在江篱身前,“你是为了星砂的提纯技术,想靠它东山再起!厉承宇已经把你当年出卖苏曼的证据交给了警方,你跑不掉了!”
苏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扣动扳机,子弹擦过顾衍的肩膀,打在星砂熔炉上,溅起一片淡蓝的火星。“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今天就同归于尽!”他疯了般冲向熔炉,想要引爆熔炉里的星砂,“我要让这里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住手!”江篱突然将那枚玉片扔向苏明远,玉片正好砸在他的手腕上,手枪掉在地上。顾衍趁机冲过去,将他按在地上,可苏明远的力气极大,挣扎间竟将熔炉的开关打开了——星砂开始燃烧,淡蓝色的火焰顺着熔炉边缘蔓延,整个地下空间的温度瞬间升高。
“快离开这里!熔炉要爆炸了!”顾衍大喊着,将苏明远交给随后赶来的警方,自己则拉着江篱和周知瑾往通道外跑。火焰越来越旺,木箱被点燃,发出“噼啪”的声响,江篱回头望去,只见熔炉顶部竟嵌着一个丝绒盒子,盒子上刻着“雪曼”二字,正是母亲与苏曼联名的印记。
“母亲的遗物!”江篱挣脱顾衍的手,转身冲向熔炉。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的衣角,周知瑾想拉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你别过来!我必须拿到它!”
她冲到熔炉旁,伸手去够丝绒盒子,可盒子被烧得滚烫,她的指尖瞬间被烫伤,冒出水泡。就在这时,周知瑾突然冲过来,用自己的外套裹住盒子,将它摘了下来,拉着江篱往外跑:“快走!来不及了!”
三人刚跑出通道,身后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地下空间的顶部轰然坍塌,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咳嗽,江篱回头望去,只见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而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丝绒盒子。
医院的病房里,江篱坐在床边,看着周知瑾被烫伤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周知瑾的手背缠着厚厚的纱布,却笑着安慰她:“没事,医生说只是轻度烫伤,过几天就好了。再说,我们拿到了你母亲的遗物,值得。”
江篱打开丝绒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旧相册,还有一枚玉质的玉兰胸针。相册里贴着母亲和苏曼的合影,从少女时代到携手调查厉家,每一张照片都笑得格外灿烂,而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是母亲的笔迹:“篱篱,当你看到这本相册时,说明所有的黑暗都已过去。星砂是照亮黑暗的火种,而爱与勇气,是永不熄灭的余烬。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相信,归途总有光。”
“顾衍说,苏明远已经全部招供了。”顾衍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份审讯记录,“当年他出卖苏曼后,就一直躲在海外,靠着倒卖厉家残留的星砂为生。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抢夺星砂提纯技术,没想到还是落网了。现在,厉家的所有余党都已经被抓获,这场跨越三十年的正义,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江篱的目光落在那枚玉质胸针上。胸针的背面刻着“归”字,是母亲当年最喜欢的字。她忽然明白,母亲留下的不是遗物,是希望,是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归途的勇气,是无论经历多少黑暗,都能相信光的信念。
一周后,周知瑾康复出院。两人带着那本旧相册,来到苏家老宅。苏青老人坐在藤椅上,看着相册里的照片,眼泪不断掉下来:“曼曼,江雪,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于天下,所有的罪恶都得到了惩罚,你们的约定,终于实现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苏家老宅的院子里。双生玉兰树的枝叶随风摇曳,花瓣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江篱和周知瑾站在树下,将那枚玉质胸针埋在玉兰树的根部,旁边放着那本旧相册。
“以后,每年玉兰花开的时候,我们都来这里看看。”江篱轻声说,目光望向远方,“告诉母亲和苏曼,我们很好,我们会带着她们的爱与勇气,好好生活,好好走下去。”
周知瑾点了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风拂过她们的发梢,带着玉兰的清香,像母亲的拥抱,像苏曼的祝福,像所有在黑暗中坚守的灵魂,在轻声诉说着:归途有光,未来可期。
往后的岁月里,江氏设计中心推出了以“星烬”为名的新系列设计,灵感来源于母亲和苏曼的故事,每一件作品都镶嵌着小小的星砂,象征着永不熄灭的勇气与希望。而城郊的钟表厂遗址,被改建成了“玉兰纪念馆”,里面陈列着母亲和苏曼的遗物,还有所有矿工的瓷片,向世人诉说着那段跨越三十年的正义与坚守。
江篱和周知瑾会经常带着苏念和矿区的孩子们来到纪念馆,看着孩子们在玉兰树下奔跑,听着他们天真的笑声,忽然明白,所谓的归途,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带着过去的爱与勇气,走向更明亮的未来;所谓的余烬,也不是毁灭后的残骸,而是照亮前路的火种,永远温暖,永远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