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不可以”唐三的拒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那话语里的坚决像是一堵冰冷的墙，瞬间隔开了霍雨浩想要靠近的脚步。他看着唐三转身走向黑气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带着审判者独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也带着一种将霍雨浩彻底排除在危险之外的、近乎专制的保护欲。
霍雨浩的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热得发烫。他不是不明白唐三的担忧，他自己何尝不是怀抱着同样的心情？他只是……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唐三独自去面对可能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未知险境。那种无力感和自我否定的漩涡再次攫住了他。在他内心的天平上，神界的安危、唐三的职责，永远重重地压在他个人的那一边。他甚至偏执地认为，若唐三因他而分心，导致神界生出任何乱子，那便是他的罪过。他习惯了将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却忘了在唐三的心秤上，他霍雨浩的存在，本身就是足以倾覆一切的、最重的那个砝码。
“三哥……”他望着那片逐渐被黑气模糊的挺拔身影，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和酸楚。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体内那股因黑气涌现而骤然加剧的虚弱感像冰冷的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血液流动都变得迟缓凝涩。他勉强用手支撑着长椅的扶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站起身。
他知道唐三去了或许也用处不大。这些黑气……它们似乎在呼唤他，或者说，它们在汲取着什么。一种模糊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告诉他，唯有他自己，或许才是解开这困局的关键。可他该怎么对唐三说？说他感觉自己生命的烛火正随着这些黑气的弥漫而悄然黯淡？说他害怕一旦坦白，唐三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整个神界，只守在他一个人身边？他不能那么自私，他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与此同时，唐三已稳步接近那翻涌的黑气。他眉头紧锁，海神的神识如无形的触须般谨慎地探出，试图解析这诡异能量的本质。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阴寒的气息，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能渗入神髓、冻结活力的死寂之感。
“乍一看，黑气似乎没有什么太过厉害的破坏性，”唐三在心中飞速分析，眸光锐利如刀，试图剖开这迷雾，“神界至今未有人员伤亡报告，说明它不具备瞬间致命的攻击性。但若是长期存在，甚至被不知情者长期吸入……”他的神识感知到黑气中蕴含的那种沉寂的、能将万物活力缓缓封冻的特性，心头不由得一沉。那是一种缓慢的、近乎无声无息的侵蚀，就像暗夜里悄然蔓延的冰霜，待你发觉时，或许已被彻底凝固。
就在他全神贯注探查之际，身后传来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喘息声。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虚弱，唐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他瞬间转身，果然看到霍雨浩正一步步艰难地走近，脸色在神界朦胧的光线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唐三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和薄怒。他快步上前，想要将人拦回去。
霍雨浩停住脚步，微微仰起脸看着他。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冰蓝色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水汽，眼眶泛红，里面交织着委屈、倔强和深藏的不安。他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声音轻颤，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持：“我要跟你一起面对。三哥，你不能……不能总是抛下我一个人。”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唐三心中最柔软也最焦灼的地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担忧和恐惧的弦，骤然断裂。
唐三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用力将霍雨浩冰凉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他的手臂箍得很紧，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彻底隔绝所有可能的伤害。他的声音压抑着，带着一种霍雨浩从未听过的、几乎是破碎的颤音，在他耳边低沉地响起：
“霍雨浩，你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他的话语像是滚烫的熔岩，灼烧着霍雨浩的耳膜和心脏，“你不允许我知道你的事情，你将我蒙在鼓里，让我对你的安危一无所知！你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扮演着顾全大局的圣人角色——那么我呢？”
唐三稍稍松开他一些，双手捧住霍雨浩冰凉的脸颊，强迫他直视自己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痛苦和恐惧：“你让我怎么办？如果我失去你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这个世界、这个神界，没有你霍雨浩，对我唐三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霍雨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唐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和爱意。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敲碎了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我安慰的“神界更重要”的壁垒。原来……原来在三哥心里，他真的是不可替代的唯一。原来他的自以为是、他的自我牺牲，对唐三而言，才是最深最痛的伤害。
巨大的震撼和迟来的领悟，混合着身体内部不断加剧的冰冷痛楚，以及被全然接纳和珍视的酸涩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强撑已久的堤防。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一滴一滴，砸在唐三的手背上，也砸在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空气里。
他委屈地掉了泪，为唐三话语里那份沉重到令他心悸的爱，也为自己那份傻得可怜的、差点将两人都推入深渊的“伟大”。
而唐三看着他落泪，感受着手背上滚烫的湿意，再结合方才霍雨浩靠近时黑气似乎有瞬间的躁动，以及怀中人异常冰冷的体温和虚弱的气息，一个可怕却愈发清晰的猜想，终于在他心中彻底成形——
这些诡异的、蕴含着寂灭寒意的黑气，绝对与雨浩的身体异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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