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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周六下午，颜书瑶站在一栋隐藏在城郊枫林中的灰白色别墅前，手指紧握着那把钢琴钥匙。微风拂过，枫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泥土的清香。她按了门铃，无人应答。犹豫片刻后，她试着将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
"靳言川？"书瑶试探着呼唤，声音在空旷的门厅回荡。
没有回应。她轻轻踏入室内，原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简约而温馨的空间——米色沙发，原木书架，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水彩。与靳言川办公室的冷峻风格截然不同，这里处处透着生活的温度。
书瑶的目光被一架三角钢琴吸引。它静静立在客厅角落，漆黑光亮的表面映出窗外的树影。钢琴上方挂着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画——蓝色与灰色的线条交织，像是暴风雨中的海面。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那幅画。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签名："L.Y. 1998"——靳言川母亲的作品？画风莫名地熟悉，让她想起大学时在某个旧画册上见过的风格。
"喜欢吗？"
书瑶猛地转身。靳言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厅，手里提着两个纸袋。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没打领带，头发也略显随意，比平日年轻了许多。
"抱歉，我去买了些食材。"他走向厨房，"这是我母亲的画。这里是她的工作室，后来...就保持原样了。"
书瑶注意到他说"母亲"时，嘴角微微抽动，像是这个词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很美，有种...挣扎中的宁静。"
靳言川停下动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的人。"他将食材放进冰箱，"饿了吗？我做饭还行。"
"你会做饭？"书瑶忍不住笑了，"金融才子还有这种技能？"
"独居男人的生存本能。"靳言川唇角微扬，"不过今天先给你看这个。"
他走向钢琴，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记得你说过喜欢Einaudi的《Night》？"
琴声响起，正是那首书瑶最爱的曲子。但与录音版本不同，靳言川的演奏更加内敛深沉，在激昂处又爆发出惊人的情感力量。书瑶屏住呼吸，仿佛第一次真正听到这首曲子——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脏。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书瑶发现自己眼眶湿润了。"太美了..."她轻声说，"你弹得比原版还有感染力。"
靳言川低头看着琴键。"母亲教的。她走后，我有十年没碰钢琴。直到有一天，我梦到她弹这首曲子...醒来后就开始重新练习。"
书瑶走近钢琴，无意中瞥见琴凳旁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视频编辑界面，标题栏显示："River's Piano - Night (Final Version)"。
她倒吸一口冷气。"等等...你是River？那个YouTube上的匿名钢琴博主？"
靳言川明显怔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你知道那个频道？"
"知道？我关注你五年了！"书瑶激动地掏出手机，点开订阅列表，"你的《月光》是我失眠时的必听曲目。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
靳言川的表情介于窘迫和愉悦之间。"所以...你就是那个每次都写长评论的'蝴蝶瑶'？"
这次轮到书瑶脸红了。她确实经常在那个频道下留言，有时甚至分享一些个人感受——那些她从不对现实中人说的话。
"这个世界真小。"靳言川轻声说，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我一直想感谢那些评论...它们让我觉得，母亲想通过音乐传达的东西，确实有人接收到了。"
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在钢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形的屏障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晚餐是靳言川亲手做的意大利面配红酒。他谈起创建匿名钢琴频道的初衷，谈起母亲去世后如何封闭自己，谈起商业世界里的伪装与疲惫。书瑶则分享了她如何从父亲离世的阴影中走出，如何在艺术中找到慰藉。
"下周三是什么特殊日子吗？"靳言川突然问。
书瑶叉子上的面条滑回盘中。"你怎么知道？"
"你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提示问题都是'我最喜欢的日子'，答案都是'5月21日'。"靳言川说完立刻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程朗做背景调查时...发现的。"
书瑶挑眉："靳先生，你这是在承认窥探我的隐私？"
"我..."向来能言善辩的靳言川竟一时语塞。
书瑶突然笑了："是我的生日。不过我从不过，自从父亲走后..."
"今年可以例外吗？"靳言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恳切，"我有个想法..."
周三晚上，靳言川的车准时停在书瑶公寓楼下。他发来的短信只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要求她"穿得舒服些"。
车最终停在了滨江艺术空间——他们的项目所在地。但奇怪的是，整个区域一片漆黑。
"闭上眼睛。"靳言川为她拉开车门，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眼前，"相信我。"
书瑶照做了。靳言川的手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檀香。她被他引导着向前走，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细微的开关声。
"可以睁眼了。"
书瑶睁开眼，倒吸一口气——整个主展厅被柔和的灯光照亮，墙上整齐悬挂着数十幅画作，从她大学时期的习作到近期的小品，几乎涵盖了她整个创作生涯。
"这...这不可能..."她走向最近的一幅水彩，那是她大二时的课堂作业，"这些应该都在我老家的箱子里！"
"花了三个月收集。"靳言川站在她身后，"联系了你的教授、同学，甚至买回了你卖掉的几幅。"
书瑶转向下一幅画，突然停住了——那是父亲去世后她画的第一幅作品，阴沉压抑的色调中有一束微弱的光。她从未展出过这幅画。
"苏瑜说这是你艺术转折点的作品。"靳言川轻声解释，"看得出你很痛苦，但...依然在寻找光。"
书瑶的眼眶湿润了。她继续往前走，发现展览竟按时间顺序排列，最后一面墙是空白的，只挂了一幅小素描——靳言川的侧影，她前几天随手画在咖啡厅纸巾上的。
"这是未来区。"靳言川走到她身边，"等你画出更多作品。"
书瑶转身看他，发现他眼中闪烁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淹没。"为什么做这些？"
靳言川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因为我想看你惊讶的表情，想听你笑起来的声音，想..."他的声音低下去，"想成为那个让你重新爱上生日的人。"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水敲打着玻璃幕墙，像是无数细小的音符。
"看来要等一会儿才能走了。"靳言川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书瑶肩上，"要弹钢琴给你听吗？"
他们在钢琴旁度过了接下来的两小时。靳言川弹奏，书瑶偶尔和着音乐哼唱。有几次，他们的肩膀轻轻相碰，又迅速分开，像两个试探的磁极。
雨势渐小，靳言川送书瑶回家。下车时，雨丝依然绵密，他撑起一把黑色大伞，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书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到她家门口时，两人站在伞下，谁都不愿先道别。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水帘。
"今天..."书瑶抬头，正对上靳言川深邃的目光。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在楼道灯下闪闪发亮。
"书瑶..."靳言川低声唤她的名字，缓缓低头。
书瑶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靳总！"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程朗从雨中跑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抱歉打扰，但您必须看看这个。"
靳言川猛地直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不能等明天？"
"是关于颜小姐母亲的调查结果。"程朗压低声音，但书瑶还是听到了，"和靳家的关联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空气瞬间凝固。书瑶困惑地看着靳言川："什么调查？"
靳言川深吸一口气："书瑶，我..."
"你调查我母亲？"书瑶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只是调查。"程朗插话，表情复杂，"靳总，您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命令立刻终止所有与颜家的联系。"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如同擂鼓。书瑶后退一步，脱离伞的保护范围，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
"书瑶，让我解释..."靳言川伸手想拉她。
"不用了。"书瑶的声音冰冷，"生日快乐，颜书瑶。多棒的礼物。"
她转身冲进楼道，留下靳言川站在雨中，手中的伞无力地垂下。
程朗递过文件袋："里面有些照片...二十年前的。您父亲和颜小姐的母亲，关系不一般。"
靳言川机械地接过文件袋，却没有打开。他望着书瑶离去的方向，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与可能的泪水混在一起，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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