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三年冬，雪落万里，半月未止。

自宣景帝登基以来，头一次遇到如此严重的天灾，再加上奸臣孟苍当道，一时民不聊生，各郡各城日日都有流民死于非命。

沧湖城。

谢瑾瑜坐在酒楼之中，饮尽杯中残酒，叹了口气。沧湖是边陲小城，背靠沧江，虽无大旱之忧，但一到冬日，便湿冷异常，难挨得很。寒冬腊月之际，相较于边疆，这里，是黎民死伤最多的地方。

谢瑾瑜唤来小二，结了酒钱，又另打了几两烈酒，便出了酒楼。街上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他掩了掩衣襟，顶着风雪朝城东走去。

沧湖一城冬日难熬，路过城中寺庙的时候，瞧见里头有许多衣不蔽体的灾民。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敢往里面扔碎银。上次这么做的时候，里头的灾民为了抢银子都受了伤，他自己也差点被一些凶狠的灾民围住。不论之前是善是恶，人到了濒死之际，一点希望都会让他们发狂。

谢瑾瑜裹紧了衣服，继续朝城东走去。路过一条小巷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不像风雪的肆虐。他暗道不好，想躲却已然来不及了。

一柄不算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让他本就寒凉的肌肤又感到了几分冷意，谢瑾瑜微微侧头，躲着冰冷的刀刃。

身后的人开了口，嗓音嘶哑，装出几分凌厉与熟练:“十两银子，我就放了你。”

谢瑾瑜挑眉，他看不见此人的容貌，单听声音，想来是饿了许久。一个有气无力的灾民，也敢照葫芦画瓢行抢劫之事，倒真是出乎意料。

那人见他迟迟不开口，将刀刃贴近他的脖颈，手上加了几分力，白皙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身后的人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强掩虚弱无力:“不想死就赶快拿钱！”

谢瑾瑜刚要开口，脖子上的刀刃却滑了下去，他赶忙退后一步，匕首擦着他的衣袍掉落，发出一声脆响。皱着眉向后看去，刚才威胁他的人此刻晕在地上，不知死活。

谢瑾瑜蹲下身来，扫了一眼人的面貌，长的倒是俊俏，若是让人在这躺一夜，怕是要去见孟婆。

将人带回家，哀叹自己流年不利。前几日差点被围攻抢劫，今日又捡回一个快死的灾民。他现在不过是个家贫苦命的，虽说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到底比不得以前锦衣玉食，这可怜人怎的以前不找上门来，现在过来找麻烦。

认命的去煮姜汤，不忘温上那壶烈酒，又给人换了身干燥的衣裳。才闲下来坐在火炉子旁边，边看书边取暖。

一本书快翻了一半，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刚有动作，谢瑾瑜便抬眼看去，出了声:“醒了?”

那人霎时警觉起来，不住的在床上摸索着什么。谢瑾瑜收了书，从案桌上拎起那柄匕首，带了点力甩在那人看得见的地方，发出一声闷响。

见人的视线挪了过来，谢瑾瑜再次抬眼看过去，指了指匕首，语气里带着揶揄:“找这个啊?”

榻上的人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想下床去抢却发现浑身无力，还没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一句愤怒的话就脱口而出，“还给我！”

谢瑾瑜不慌不忙，瞧着人略带杀意的眼神，心里带上了几分惊讶，这匕首，看来对这小子很重要嘛。他慢悠悠开口:“啧喷啧，你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不过，你若真想要回去，也不是不行。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它还你。”谢瑾瑜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好商好量道。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犹豫了一瞬，道:“好，你问。”

谢瑾瑜嘴角微扬，自他家道中落后，倒是很少有这样的玩心了。他想了想，含笑开口。

“第一个问题，这匕首，是谁给你的?我要听实话。你要是骗我，这东西就别想要了。”

床上的人攥紧了手指，半晌才开口:“我爹给的。”

谢瑾瑜扫过他攥紧的手，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想，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几句威胁就不敢撒谎。

“第二个问题，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寺庙里避风雪，都快饿晕过去了，还跑出来做什么?”

那人气不过，话里带上了刺:“要你管。”

谢瑾瑜眼里染上了不悦，把玩着匕首不说话。刚才倒是没看出来，他竟如此桀骜。

见谢瑾瑜不说话，那人有些心虚，到底是害怕拿不到匕首，终究是不情不愿的开了口:“庙里的人看不惯我，不让我在里面住。”

这么看来，强抢银钱倒是情有可原，谢瑾瑜脸色稍有缓和。转而又有些恶趣味的想，就他这说话的语气，谁愿意和他一块住。

“这第三个问题嘛，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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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