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富丽堂皇,却与往日不同。本该是文臣武将才可进入的国家枢纽,此刻却多了许多盔甲坚硬的士兵。
周仰止站在朝臣队伍的最前面,神色淡然,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无一敢近他身前。他手持白玉笏板,头戴乌纱帽,对着龙椅上恼怒的宣景帝,重复了一遍刚刚惊起轩然大波的话:“恳请陛下,下旨退位,传位于有才之人。”
三十多年不上朝的宣景帝气的手都在发抖,他坐在龙椅之上,浑身冰冷,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传位给有才之人?谁是有才之人?你周仰止吗?你招兵买马,与沈家勾结,昨夜不仅无故捕丞相入狱,还闯进朕的寝宫,满皇宫的找传国玉玺,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让朕传位给你?!”
话音刚落,堂下的另一个臣子发出一声嗤笑,面带讽刺,眼底尽是鄙夷:“这大殿之上,狼子野心的不少,乱臣贼子自也是数不胜数,多少人想篡陛下的位,我们不过是心急了些,陛下何故说这种话寒忠臣的心啊。”
“沈尘!你沈家是大将之家,满门忠烈,如今也要随周仰止这贼子造反吗?若是你现在放下兵戈,回头是岸,朕或可不追究你这谋逆之罪!”宣景帝循循善诱,脸上的神情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沈尘敛了脸上轻佻玩味的神色,眼底划过一抹厉色:“陛下,沈家虽满门忠烈,但到底功高盖主,惹得您几番猜忌,臣不得不为沈家的未来着想啊。况且这庙堂污浊,奸臣当道,实在是国将不国,臣也是不忍看天下生灵涂炭才行此下策。”
“你!”宣景帝一时气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周仰止微微抬头,眼睛像照不进一丝光亮的深渊:“看来陛下昨日是气急了,臣拟好的圣旨怕是一字未看。但微臣还是奉劝陛下,快些下令宣旨,免得丢了性命。”
那九五之尊刚想开口痛骂,台下的士兵倏然拔剑出鞘,剑指高台,堂下的沈尘嘴角还挂着散漫的笑,右手微微抬起,似是将局势尽数掌握在手。
虽说是逼宫,到底给这昏庸无道的皇帝留了几分颜面。沈尘双眸微咪,心想,若是这皇帝还不识时务,当堂殒命怕不是免不了了。
宣景帝忍了又忍,他亦是靠逼宫夺得的皇位,有几分胆色和谋略,这几年虽说懈怠政事,但这自保的后手倒是留了些许。眼下这番情景,他却实无力翻盘。
左右不过一道圣旨,这两个佞臣要,他给便是。念及此,宣景帝状似隐忍无力的一扬手:“曹功,宣旨!”
太监以尖利的嗓音将诏书一句句念出,陆景疲惫的坐在龙椅之上,咬牙切齿的想,那个逆子最好快点到。等曹功念到一半才认真听了起来。
“朕有负天恩,二皇子德才兼备、当配大统,朕于今日,禅位于二皇子陆策。钦此。”曹功冷汗频出,念到最后,拿圣旨的手都在抖。
大殿不过安静了须臾,陆景暴怒的声音便传到了每个臣子的耳朵里:“周仰止,你竟竞敢勾结皇子,朕杀了你!”陆景将桌案上的奏疏全数砸向周仰止,却被后者轻易躲开。
也不怪陆景反应剧烈,二皇子陆策确实德才兼备、能力出众,但与三皇子陆宏素来不和。满朝文武皆知,宣景帝不喜陆策,二者相较之下,陆策光明磊落,陆宏满腹算计,可宣景帝却因着个人喜好,一度想立陆宏为储君。
周仰止写下这样的旨意,不仅断了宣景帝的生路,还让宣景帝退位之后也不得好过。毕竟,谁会对一个厌恶自己的人以礼相待呢?就算是生身父亲,十几年冷眼相向,也会让一颗滚烫的心变冷。
陆景气的眼前发黑,周仰止却依旧神色淡然。他微微躬身:“微臣领旨。”
沈尘转了个身,一双鹰眼扫过殿内的臣子,见没有一个人有动作,冷冷开口:“怎么?诸位要抗旨?”群臣面面相觑,终于在沈尘耗尽耐心前跪了下来:“臣等领旨。”
陆景跌坐在龙椅之上,晕了过去。曹功尖叫着喊陛下,沈尘不耐烦的命人去叫太医,而周仰止闭了闭眼,把一切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恍惚间,柔风拂面。
时隔三年,景宁五年的风裹终究挟着春日的暖吹进他了的心底,那人一席白衣纤尘不染,一往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