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夏，各地秀女坐着各式各样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进入了那座巍峨的紫禁城中进行初选。在经过一个月的层层选拔后，留下的秀女又于炎炎夏日中分成满蒙和汉两批进行最终的殿选。
雍正元年八月十六，暑气未消，日头正盛。满蒙秀女们再次进入紫禁城殿选。队伍中，有人鬓边簪花映得眉眼明亮，也有人团扇遮面，眼底隐带几分恬适。
体元殿，正殿。雍正皇帝端坐上首，太后安坐其右侧方。殿内宫女太监环立，各司其事。殿外，六位秀女垂首静立，并排站着等候阅选。
龙套：大太监安徽凤阳府亳州知州章佳·额尔赫之女章佳·知意，满洲镶红旗，年十六。
随着大太监尖细的唱名声落下，知意微低着眉眼走出几步深蹲行礼，声音清冷，语调平稳地启唇。
秀女：章佳·知意臣女章佳·知意参见皇上，太后。
大殿内，太后突闻秀女声音眼波微定，眸底的光似是沉了沉，转瞬又隐在如常的平静里。
太后：乌雅·成壁瞧着身子好像单薄了些，莫不是中了暑气？
知意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像是一汪不起涟漪的静水，听不出半分波动起伏。
秀女：章佳·知意回太后，臣女身体无恙。
雍正听着她不慌不忙的简短应答，眸底掠过一丝浅淡的兴味，指尖在膝头轻轻叩了两下。
雍正：爱新觉罗·胤禛抬起头来。
秀女：章佳·知意是。
知意按着学习的规矩，低垂着眼帘缓缓仰起脸。
雍正身子微微前倾，凝眸看去。殿外跪着的少女一身淡蓝色旗装勾勒出纤细婀娜的体态。头上是简单的两把子头，仅簪着几支素色珠花。齐额刘海下是张小巧白皙的鹅蛋脸，柳眉弯弯如黛，朱唇皓齿相映，双颊透着粉若桃花的天然色泽。长长的睫毛垂着，掩住了双眸，只余一片静谧的阴影。
她周身似裹着一层清冷的薄雾，沉静中透着股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从容，那份雅致并非刻意拿捏，倒像与生俱来的风骨，在一众秀女里甚是突出。
雍正双眸微亮，眉宇间的不耐都淡了些。看了这许多秀女，总算有一个还算合他心意的了。
雍正：爱新觉罗·胤禛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知意仍保持着姿势未动，神色瞧不出半分异样，只眼睫极轻的颤了一下，仿若微风拂过的柳叶尖，很快又垂得纹丝不动。
太后望着殿外秀女如画的样貌，与记忆中那人相似的气质、声音，还有同属满洲大姓的出身。眉峰微蹙，再次开口问话时，语调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太后：乌雅·成壁读过什么书吗？
知意声音虽仍然从容，但在清冷的尾音处藏了抹几不可闻的淡倦。
秀女：章佳·知意禀太后，臣女平时会读些诗经，游记，棋谱打发时间。
太后余光瞄了眼雍正，一句正常的询问里，却裹了层不浅不深的意味。
太后：乌雅·成壁家中不曾教你读过《女则》和《女训》吗？
知意闻言，眉眼间有一瞬间的凌厉稍纵即逝，如刀锋闪过水面，还未等旁人捕捉到那点寒芒，便恢复了平静。
秀女：章佳·知意回太后，家中玛嬷和额娘都教导过。
雍正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将知意的家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满意。至于太后话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暗示与挑拨，他只当耳旁风，全没往心里去。
雍正：爱新觉罗·胤禛留牌子。
龙套：大太监章佳·知意留牌子，赐香囊！
秀女：章佳·知意谢皇上，太后。
知意起身，双手接过小太监递来的香囊，随后退回秀女队伍中，低垂下眼帘听着别人继续阅选。然后发现，她是不是被太后特意针对了？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晒得道路两旁的树叶子都蔫蔫地耷拉着，聒噪的蝉鸣一阵叠着一阵，平添了几分躁意。
回府的马车上，知意闭着眼靠坐，下颌线绷得比寻常紧了些，沉静的眉眼里也隐着点点郁色。大丫鬟嘉月与莹月明显察觉到了主子的不愉，默默侍候一旁。
马车停在章佳府门口时，费扬塔珲已经带着福晋并一众下人候着，见知意下了车，连忙令人点响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一行人将她迎进前厅，知意简单的跟他们说了说殿选的情形，便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小院——雅韵轩。
作者①：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选自——清·徐廷鑅《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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