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的某天晚上,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消毒水和白菊混合的、冰冷的气味。
林薇蜷缩在出租屋冰冷的单人床上,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影,此刻却照不进她一片漆黑的心里。
院长妈妈走了。
那个曾在孤儿院,用粗糙却温暖的手掌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薇薇要坚强”的女人;
葬礼上,林薇挺直了脊背,庄肃冷静地处理着一切。
她不能垮,她答应过院长妈妈要坚强。
可当人群散去,当骨灰盒被黄土掩埋,当最后一丝属于那个女人的温度彻底消散在初冬的寒风里,孤独感便瞬间将她吞噬。
她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院长妈妈苍白却安详的脸。心口像被挖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需要大海。
那是她贫瘠生命里唯一的慰藉。孤儿院离海不远,小时候受了委屈,被排挤,她就偷偷跑去海边。
听着海浪一遍遍冲刷礁石的声音,仿佛能带走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大海的辽阔,让她觉得自己渺小的痛苦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她翻身下床,裹上最厚的羽绒服,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融入了凌晨死寂的城市。
池骋刚从他那座位于山顶、能俯瞰整座城市灯火的别墅回到老城区。
昂贵的跑车停在几条街外的隐蔽角落,他步行穿过湿冷的巷弄。
处理完家族那些令人窒息的繁琐事务,回到这个狭小、破旧却离她只有一墙之隔的空间,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放松。
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匆匆往外走。是林薇。
池骋“林薇?”
池骋下意识地叫住她,眉头微蹙。凌晨三点,她要去哪?而且她的背影,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沉重和孤寂。
林薇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围巾上方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红肿得厉害,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这副模样,与平日那个清冷疏离、眼神锐利的她判若两人。
池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问怎么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池骋“这么晚了,去哪?”
林薇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一个念头,带着冰冷的复仇快意和此刻急需抓住一点什么的脆弱,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滋生。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破碎的笑容浮现在她苍白的脸上,声音带着熬夜和哭过的沙哑:
林薇“去看海。凌晨的海,应该……很好看吧?”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邀请,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陪伴的渴望:
林薇“要……一起吗?”
池骋愣住了。主动邀请?而且是在这种时候?她红肿的眼睛和脆弱的神情告诉他,她此刻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像迷雾中的一道光,充满了诱惑和未知的危险。
他本能地觉得不对,但那双破碎又带着一丝祈求的眼睛,让他无法拒绝。
池骋“……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带着一丝干涩。
车子驶离城市,喧嚣被抛在身后。通往海边公路寂静无声,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天边开始透出一点点微弱的蟹壳青,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到了海边停车场,空旷得只有几辆车。一下车,咸腥而凛冽的海风就裹着巨大的寒意扑面而来,瞬间穿透了厚厚的羽绒服。
远处,墨蓝色的海面在微弱的天光下起伏,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发出低沉而永恒的轰鸣。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白色的碎沫。京城冬天的海,带着一种肃杀而辽阔的美。
林薇深吸一口气,冰冷带着海盐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似乎稍微冲淡了一点心口的钝痛。
她裹紧围巾,沉默地朝着观海栈道的方向走去。池骋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栈道尽头,只有风声和海浪声。远处海平线上,那抹蟹壳青在缓慢地扩张,给深沉的海面镶上一条朦胧的光带。
海风卷起林薇的长发和围巾末端,她单薄的身影在无垠的海天之间,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倔强。
栈道旁有一个亮着冷光的自动售货机。林薇停下脚步,走过去,扫码,哐当两声,掉出两罐冰凉的啤酒。她拿起一罐,拉开拉环,递向池骋。
池骋再次感到意外。他看着那罐冒着寒气的啤酒,又看看林薇被风吹得发红的脸颊和依旧红肿的眼睛,接了过来。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