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阳光

刀尖抵在胸口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挣脱这具累赘的躯体。张奕然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胳膊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红圈，像他画里总爱点缀的夕阳。

“沈溺，把刀放下。”他的声音很稳，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恐惧。阳台的风卷着樱花花瓣进来，落在他带血的袖口上，粉白与猩红交织，像幅凄厉的画。

我笑了笑，刀尖又往前送了送，布料被刺破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你看，”我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语气轻松些，“这样大家就都解脱了。左奇函不用再为我受伤，你们也不用再跟着我担惊受怕……”

“谁要你解脱！”张奕然突然吼出声，眼眶红得吓人，“我们要的是你活着！是你站在舞台上和我们一起唱歌！不是看你在这里做傻事！”

他往前迈了一步，我立刻把刀又按紧了些：“别过来！”

他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刚跑完一千米。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要把我包裹进去。“你还记得海边吗？”他突然说，声音软了下来，“你说喜欢贝壳内侧的光，我说那是大海把星星藏在了里面。”

“你说要和我们一起出道，要在最大的舞台上唱聂玮辰写的歌，要把杨博文的漫画做成应援棒，要看着张桂源投进最关键的三分球，要听张函瑞弹一整首钢琴……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眼泪掉下来，砸在刀背上，“可我做不到了……奕然，我太累了，我怕了……”

“我知道你累，我知道你怕。”他慢慢蹲下来，和我平视，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你看看我，看看左奇函，看看我们所有人……我们都在啊。你不是一个人在扛，从来都不是。”

阳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桂源和杨博文也翻了进来，看见我手里的刀，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沈溺！”张桂源的声音都劈了，“你把刀给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杨博文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左奇函的视频通话界面，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努力挤出个笑：“傻丫头……把刀放下……等我回去……教你转音……”

我看着屏幕里的左奇函，看着他背后隐约渗血的纱布，看着张桂源发红的眼眶，看着杨博文抖个不停的手，看着面前蹲在地上、眼里含着泪的张奕然，心脏像是被揉碎了，疼得喘不过气。

也许……我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突然看见张奕然动了。他像只敏捷的猎豹，猛地朝我扑过来，不是要夺刀，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向我握刀的手。

“噗嗤——”

刀刃刺破皮肤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着美工刀深深扎进张奕然的左胸，鲜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也溅到了我的脸上，滚烫的。

“不——！”

我不知道是谁在喊，也许是我，也许是张桂源，也许是屏幕里的左奇函。

张奕然看着我，嘴角竟然还带着笑，像在安慰我。他抬起手，想要碰我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海边最后一点落日。

“为什么……”我抱住他倒下的身体，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衣服，温热的，带着生命流逝的绝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最后，他的手彻底垂落，落在我攥着刀的手上，轻轻碰了碰那片一直被我攥在手心的贝壳。

“奕然……张奕然！”张桂源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按住他的伤口，血却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染红了他的指尖，“你撑住！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杨博文跪在地上，手机掉在一边，屏幕里左奇函的喊声还在继续，他却只是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阳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张奕然苍白的脸上，落在他胸口那把刺眼的刀上，落在满地的鲜血和樱花花瓣上。

我抱着他渐渐变冷的身体，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我以为的解脱，却是用他的命换的；我以为的保护，却是最残忍的伤害。

左奇函说的对，黑暗总会被照亮。可我亲手掐灭了那束最亮的光。

“对不起……奕然……对不起……”我一遍遍地说，眼泪混合着他的血，落在那片贝壳上，把珠光染成了刺目的红。

阳台的风还在吹，带来樱花的香气，像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可那个会转笔、会捡贝壳、会把我护在身后的少年，再也不会对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