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救你是一种罪，那么请把判决书也写上我的名字。

2003 年 3 月 13 日　08:00—24:00

01　08:00　通告

医院行政楼门口贴出红头文件：

《关于实习医师祖闻达违规使用未注册药物的紧急听证通知》

落款：伦理委员会、医务处、感染控制科联合。

路清奇拿着文件冲进办公室，

“他们要把你推上审判席。”

祖闻达把最后一张血气单塞进病历夹，

“那就让审判来得快一点。”

02　09:10　听证室

长桌后坐着七名委员：

老院长、内科主任、感染科主任、法律顾问、护理部主任、患者家属代表、CDC 观察员。

投影仪打出祖闻达的“罪状”：

1. 超说明书使用奥司他韦 75 mg 静推（3 月 6 日）；

2. 擅自采集、存储同院职工血清（3 月 8 日—11 日）；

3. 无 ECMO 指征却向家属暗示“可转上级医院”造成恐慌；

4. 在无注册证条件下，将 2003 年患者血清标记“2025 年用途”。

03　09:30　被告自辩

祖闻达站在投影仪光斑里，

像一台被强光灼烧的 X 线片。

“各位老师，

奥司他韦静脉剂型 2025 年已上市，

有效浓度 8 ng/ml，

我在 3 月 6 日给路清奇用的剂量，

换算成体表面积，

相当于 2025 年标准剂量的 0.9 倍，

未超安全窗。”

他拿出 2025 年 NEJM 文献截图，

打印在 A4 纸上，

日期却被人用黑笔涂掉。

法律顾问敲桌子：

“未来数据不能作为现行依据！”

04　09:45　路清奇的证词

门被推开，

路清奇穿着病号服，手背留置针还在滴生理盐水。

“我是 3 月 6 日奥司他韦的直接受益人。

没有那支药，

我现在应该躺在太平间。”

他走到祖闻达身边，

把一份血常规拍在桌上：

“3 月 7 日，WBC 2.0→4.8，

L 0.5→1.4，

病毒载量下降 1.7 log。

这是证据，不是违规。”

CDC 观察员抬头：

“路医生，你的血清我们已编号 BJ03-Ab-002，

将用于全国第一批恢复期血浆指南，

你同意吗？”

路清奇笑：“同意，但有一个条件——

请把 002 号的捐献人写成

‘路清奇，为祖闻达而献’。”

05　10:20　家属代表

孕妇的丈夫走进来，

手里攥着保温桶，

里面是妻子刚挤出的 20 ml 母乳。

“我文化不高，

但我知道我媳妇和孩子活着。

祖医生用‘违规’的血浆救了她，

如果这是犯罪，

我愿意和他一起坐牢。”

他把母乳放在桌上，

白色液体在透明瓶里晃动，

像一封不会写字的感谢信。

06　10:40　伦理投票

七票表决：

三票“严重违规、暂停执业”；

三票“科研豁免、继续观察”；

一票弃权——老院长。

老院长摘下老花镜：

“我弃权，是因为我 1960 年也违规用过青霉素。

医学的边界，

有时候是病人的命，

有时候是我们自己的命。

今天，我决定把边界往后挪 1 厘米。”

07　11:00　折中裁决

最终结论：

1. 祖闻达暂停一线处方权 72 小时，

期间只可在上级医师双签后用药；

2. 其采集血清行为纳入“紧急科研通道”，

CDC 提供法律豁免；

3. 路清奇恢复期血浆 400 ml 纳入国家首批制剂，

并给予书面表扬；

4. 医院 48 小时内起草《SARS 超说明书用药暂行指南》，

由祖闻达执笔框架。

08　11:30　走廊

散会后，

路清奇靠在消防栓旁，

脸色苍白却笑意明亮：

“72 小时不能开医嘱，

那就安心给我当输液架。”

祖闻达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塞进他口袋：

“指南草稿，第一章标题——

《如何在无 ECMO 时代把死亡推回 24 小时》。”

09　14:00　媒体围堵

医院大门外，

十几家电视台把话筒举成一片金属森林。

“请问贵院是否违规实验？”

“请问‘未来药物’是否安全？”

祖闻达被护在保安身后，

路清奇突然走上前，

把留置针的胶布猛地一撕，

血珠渗出。

“看好了，

这是 2003 年的血，

也是未来的药。”

闪光灯噼啪一片，

他把血珠抹在镜头上，

像盖了一枚红色印章。

10　16:30　病房

路清奇体温 39.2 ℃，

胸片双肺渗出扩大。

祖闻达坐在床边，

用 0.9 % NaCl 给他润唇。

“如果指南通过，

你就是第一作者。”

“我不要第一作者，

我要第一夜的晚风。”

路清奇握住他的手，

指尖冰凉却用力：

“祖闻达，

72 小时后，

我们一起把 SARS 写进历史，

而不是讣告。”

11　18:00　法律豁免书

CDC 传真发来：

《关于祖闻达医师紧急科研豁免决定》

末尾一句：

“在公共卫生紧急状态下，

救人即合法。”

祖闻达把传真贴在值班室墙上，

用红笔在“救人”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波浪线，

像心电图的起搏信号。

12　20:00　指南起草

值班室灯光惨白。

祖闻达敲键盘，

屏幕上是文档标题：

《SARS 超说明书用药与恢复期血浆应用暂行指南（2003 版）》

副标题：

“献给所有因为勇敢而被审判的人。”

他写到第 3 页，

忽然停下，

在页脚加了一行小字：

“路清奇，

如果我再被审判，

请用这页纸当我的辩护词。”

13　22:00　夜巡

医院走廊尽头，

老院长独自站着，

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年轻人，

医学的伦理不是条文，

是心跳。

你的心跳，

他的心跳，

所有病人的心跳——

只要它们还在跳，

条文就得让路。”

14　24:00　零点

指南最后一行写完：

“本指南自发布之日起，

所有 SARS 患者均享有

‘超说明书用药’与‘恢复期血浆’

双重生命通道。”

祖闻达按下保存，

文件名：

“LQQ_ZWD_20030313_final.doc”

他合上电脑，

走到窗前。

远处，

小汤山工地的探照灯像一把手术刀，

正在夜色里切开新的黎明。

第一卷.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