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雾隐雪蚕

离开红月剧院的第三天，林夏和守星人站在了雾隐山的山脚下。

这里的空气冷得像冰，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抬头望去，整座山被白茫茫的雾气裹着，山顶隐在云层里，连轮廓都看不清。山脚下立着块风化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模糊的篆字——雾隐山。

“雪蚕住在海拔三千米的冰洞里，”守星人从背包里掏出件厚厚的棉袄递给林夏，“山上的雾有迷魂阵，跟着我踩的脚印走，千万别乱摸路边的植物，尤其是开蓝花的那种，碰了会让人产生重影幻觉。”

林夏接过棉袄穿上，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纹路，两块星尘融合后，蓝银相间的光带比之前亮了些，偶尔会微微发烫，像个小小的暖炉。

“雪蚕很温顺，但它的茧有灵性，会认主。”守星人往山上走了两步，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声，“五百年前我来过时，它还是条幼蚕，现在该有千年道行的模样了。”

雾气果然像守星人说的那样诡异。明明前一秒还能看清三米外的树影，下一秒就白茫茫一片，连身边的守星人都变得影影绰绰。林夏紧跟着他的脚印，不敢有丝毫偏离，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雾气突然淡了些。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雪地，雪地上散落着些冰蓝色的花瓣，像碎掉的天空。守星人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到了，冰洞就在石头后面。”

林夏刚走近巨石，就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她绕到石头后面，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个足有半人高的冰洞，洞口覆盖着透明的冰棱，像天然的水晶帘。洞里卧着一条雪白色的蚕，它的身体比水桶还粗，皮肤像绸缎般光滑，背上长着两对透明的翅膀，正缓慢地扇动着，翅膀上的纹路像极了星图。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是两颗圆润的蓝宝石，此刻正静静地盯着洞口的来客。

“千年雪蚕……”林夏喃喃道，突然觉得它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反而有种笨拙的温顺。

雪蚕看到他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轻轻摆动了一下身体。它身后的冰壁上，挂着个巨大的蚕茧，足有圆桌那么大，茧丝泛着淡淡的金光，隐约能看到里面裹着什么东西在发光。

“第五块星尘，就在茧里。”守星人低声说，“但它不会轻易让人拿走茧。”

话音刚落，雪蚕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洞口的冰棱“咔嚓”作响，瞬间结成一张冰网，挡住了退路。同时，它背上的翅膀扇动得快了些，无数冰蓝色的粉末从翅膀上抖落，飘向林夏。

“屏住呼吸！”守星人拽着她往后退，“这是迷幻粉，吸进去会被困在雪蚕制造的梦境里！”

林夏赶紧捂住口鼻，却还是闻到一丝清甜的香气。眼前的景象突然晃动起来——雪地变成了她高中时的教室，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同桌正用笔戳她的胳膊，笑着说：“林夏，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

是陈默。那个在高三那年突然转学，从此杳无音信的同桌。林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记得自己当时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了无数个他的侧脸，却直到毕业都没敢说一句“再见”。

“这道题我不会……”林夏下意识地开口，和当年一模一样。

陈默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笨蛋，我教你啊。”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的笔记本时，林夏突然感到手腕一阵灼痛。

是星尘的纹路在发烫。

她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雪蚕，离那个金色蚕茧只有一步之遥。雪蚕的眼睛里满是悲悯，仿佛在说“留下来吧，这里有你没说出口的遗憾”。

“我才不上当！”林夏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彻底摆脱了幻觉。她举起青铜鼎，朝着雪蚕喊道：“我们只要茧里的星尘，没有恶意！”

青铜鼎发出一阵嗡鸣，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住整个冰洞。雪蚕似乎被光芒安抚了，翅膀扇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它看了看林夏手腕上的纹路，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蚕茧，突然缓缓地挪开了身体。

守星人松了口气：“它认你了。星尘的气息和你身上的能量相契，它知道你不是坏人。”

林夏走到蚕茧前，发现那层金光闪闪的茧丝像有生命般在流动。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茧丝，就感到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指尖涌进身体，和手腕上的星尘纹路产生了共鸣。

“轻轻撕开一道缝就行。”守星人在她身后说。

林夏小心翼翼地捏住一根茧丝，它意外地柔软。随着茧丝被拉开，一道耀眼的银光从缝隙里射了出来。第五块星尘像颗活的流星，从茧里飞出来，稳稳地落在她的掌心，与前两块碎片融合在一起。

手腕上的纹路又亮了几分，蓝、银、金三色交织，像条小小的星河。

雪蚕看着她，发出一声轻柔的嘶鸣，像是在告别。冰洞门口的冰网“哗啦”一声碎了，化作漫天冰屑。

“该走了。”守星人看了看天色，“雾隐山的雾会在黄昏时变成黑色，那时候走就危险了。”

林夏最后看了一眼雪蚕，它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变回了那块安静的“白玉”。她跟着守星人走出冰洞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冰洞在雾气中渐渐隐去，只留下那片散落着冰蓝花瓣的雪地，像个易碎的梦。

下山的路上，林夏突然想起幻觉里陈默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下一块星尘在哪里？”她问守星人。

老人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云层：“在海底。准确地说，是在沉没的亚特兰蒂斯城。”

林夏脚下一滑，差点摔进雪坑里：“海底？我们怎么去啊？”

守星人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海螺，递给她：“有这个就行。不过亚特兰蒂斯的守护者，是头脾气暴躁的深海巨鲸，比镜夫人和雪蚕都难对付。”

林夏接过海螺，壳上的纹路像波浪般起伏，握在手里凉丝丝的。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星河纹路，突然觉得，不管下一站是海底还是云端，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阁楼里的普通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