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探灯刺破羊角湖底的永恒幽暗,将浑浊的水体切割成光怪陆离的通道。
借助裘德考提供的先进潜水设备和水下测绘仪器,吴邪、张起灵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沉寂的水下世界。
巨大的声呐成像屏幕在岸上指挥帐篷内闪烁着幽幽蓝光。
随着扫描数据的不断汇入,一片被淤泥和水草半掩的、庞大而规整的建筑群轮廓逐渐在屏幕上清晰显现,石屋、巷道、祭坛……
其布局、走向,甚至微妙的细节,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复刻,与岸上那座他们熟悉的巴乃瑶寨一模一样。
“我的老天爷……”王胖子盯着屏幕,嘴里的压缩饼干都忘了嚼,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嗡嗡的回响,
“这……这是水底下藏了个双胞胎寨子?鬼斧神工啊!” 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同时爬上他的脊背。
吴邪的心跳在面罩下剧烈鼓动,他操控着水下推进器,近距离掠过一栋倒塌石屋的残垣。
视觉冲击比屏幕上更甚。
不是相似,是镜像!岸上寨子东边的水井,在水底对应位置恰好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入口;
寨子中央的祭坛,水底则对应着一片明显人工开凿、布满诡异纹路的石台,冰冷的湖水仿佛凝固了时间。
张起灵悬浮在水中,黑金古刀横在身前,他冰冷的目光穿透面罩,死死锁住水下瑶寨的核心区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肩背位置。
火麒麟的纹路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一种源自血脉的强烈共鸣感冲击着他。
岸上寨子、水下镜像、湖底那诡异的祭坛结构……
所有的线条、节点、能量的汇聚点,都在他脑中疯狂旋转、叠加、校准!
几人上岸后。
昏暗的灯光下,摊开的手绘地图、水下声呐扫描图、以及张起灵凭记忆补充的湖底祭坛结构图被并置在一起。炭笔、红蓝铅笔的痕迹纵横交错。
几人对着图像展开分析。
“就是镜像!”吴邪的声音带着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和随之而来的沉重,
“不仅仅是寨子!你们看小哥画的祭坛核心!”他用红笔圈出图纸上几个关键的螺旋结构和能量节点,
“再看看小哥背上麒麟的这几个位置!纹路走向、能量汇聚点……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整个巴乃,岸上水下,就是一个以小哥身上麒麟纹身为阵眼或者钥匙的巨型镜像祭坛!湖底那个根本不是入口,是核心!是献祭或者启动某种仪式的核心!”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无声替换,把整个寨子当祭品?把小哥当钥匙?这手笔……玩得也太邪乎了!”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这个发现,无疑是将他更深地推向了那个巨大阴谋的核心。
就在这时。
屋外,紧邻着木屋阴影处的茂密灌木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极其谨慎地踩断。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夜风吹散,但张起灵的耳朵却猛地一动。
身影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撞破简陋的木门,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扑向声响来源。
灌木丛剧烈晃动,一个佝偻瘦削的身影(塌肩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射而出,朝着营地外围的黑暗山林亡命狂奔!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显然对地形无比熟悉。
张起灵停下脚步,黑金古刀未出鞘,却裹挟着千钧之力,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呜咽声,直飞向塌肩膀!这一下快、准、狠,毫无花哨。
塌肩膀惊骇欲绝,那非人的速度让他头皮发麻!
他猛地拧身,身体以一个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诡异角度折叠,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鞘。
沉重的刀风擦着他的耳廓掠过,刮得皮肉生疼。
他不敢恋战,落地瞬间脚尖一点,像只受惊的壁虎,试图贴着地面向左侧的阴影滑去!
“啧,哑巴张,刀法退步了啊,没扔中!”
一个戏谑的声音紧贴着塌肩膀的一旁响起!
黑瞎子!
他竟不知何时已迂回包抄到位,正好堵在塌肩膀意图逃窜的路径上!
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映亮了他嘴角那抹标志性的玩味弧度,以及他指间翻飞的匕首。
刀光幽蓝,在他指尖如同活物般跳跃、旋转,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致命弧线。
塌肩膀瞳孔骤缩!前有张起灵如渊如岳的封堵,后有黑瞎子如毒蛇吐信般的拦截!他发出一声低吼,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前冲的惯性,身体猛地一伏,几乎是贴着地面,
双腿如蝎尾般连环扫出,带起一片枯叶尘土,目标直指黑瞎子的下盘!
这一下极其阴狠刁钻,不求伤人,只求逼退对方,打开一个缺口!
黑瞎子“啧”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
“路子够野!”他嘴上调侃,动作却丝毫不慢。
面对这贴地扫来的毒招,他不退反进!
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后仰,那扫腿带着劲风贴着他的鼻尖掠过!
同时,他手腕一抖,指间翻飞的匕首如同毒蜂出巢,带着细微却刺耳的破空声,“嗤”地一声,精准地刺向塌肩膀因扫腿而暴露出的肋下空档!
塌肩膀反应快得惊人,硬生生在半途收力,身体强行侧滚!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破旧衣物掠过,留下一道血痕!然而,他的翻滚还未完成,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已至头顶!
张起灵。
他在塌肩膀被黑瞎子逼得重心不稳、动作走形的刹那,发动了真正的一击。
黑金古刀依旧未出鞘,但那沉重的刀鞘在他手中化作了最可怕的钝器!
他一步踏前,刀鞘挟着无匹的力量,直捣塌肩膀翻滚轨迹的落点。
塌肩膀亡魂皆冒!他能感觉到那股足以砸碎山石的劲风!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嘶吼,在翻滚中强行拧腰,将整个上半身如同折断般甩开,同时仅剩的一条手臂狠狠拍向地面,利用反震之力将自己像破烂布偶一样斜着弹射出去!
“砰!”
刀鞘重重砸在他刚才背心所在的地面,泥土碎石四溅,留下一个浅坑!
塌肩膀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张起灵那恐怖的力道余波还是震得他气血翻腾,喉头一甜。
更糟糕的是,他这狼狈的躲避,将他彻底暴露在了毫无遮蔽的路径上。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他所有的潜能!他借着弹射的力道,不顾一切地再次发力,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像一道扭曲的黑色闪电,继续朝着营地方向更深沉的黑暗亡命冲去!
他知道,只有冲进更复杂的林地,利用灌木和杂物,才有一线生机。
张起灵一击落空,身形没有丝毫迟滞,如影随形般再次启动追击,冰冷的眼眸锁定了那道亡命奔逃的身影。
黑瞎子则慢悠悠地直起身,看着塌肩膀踉跄却依旧快得惊人的背影,咂了咂嘴:
“啧,属泥鳅的?这都抓不住?哑巴张,你这放水放得有点明显啊!”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动作,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塌肩膀逃跑的路线,墨镜下看塌肩膀已然是看一个死人。
果然。
“咻——!”
一道细微却凌厉到极点的破空声撕裂夜色!
从塌肩膀逃跑方向的侧前方,一丛更深的阴影里射出!
一点寒芒,快如流星!角度刁钻得令人发指。
塌肩膀刚刚经历了两位顶尖高手的围猎,心神剧震,体力消耗巨大,反应终究慢了半拍!
听到那细微的风声时,他本能地想要侧身规避,但身体的状态已跟不上意识!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压抑的痛哼。
那柄造型流畅、刃口闪着幽蓝寒光的蝴蝶刀,精准无比地钉穿了塌肩膀的左脚脚踝!
巨大的冲击力和瞬间爆发的剧痛让他所有的动作瞬间瓦解!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带着巨大的惯性,脸朝下重重向前扑倒,溅起一片尘土。
张起灵的追击戛然而止,他停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投向蝴蝶刀飞来的方向。
“啧,跑得还挺快,差点让你溜了。” 黑瞎子懒洋洋、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脚步声,一道身影从黑暗的树影下悠然走出。
阿宁。
她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眼神如冰湖般沉静冷冽,她缓步上前,走到扑倒在地的塌肩膀身边,动作干净利落地拔出了那柄深深嵌入脚踝的蝴蝶刀。
刀刃带出一溜血珠,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掏出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
“阿宁老板,刀法见长啊!这一下,稳、准、狠!”黑瞎子笑嘻嘻地对着阿宁竖起大拇指。
然后才转向张起灵和后面气喘吁吁追出来的吴邪、王胖子,
“哟,小三爷,胖爷!巧了不是?瞎子我刚到,就看见这孙子鬼鬼祟祟趴你们窗户根儿底下,听墙脚听得那叫一个入神。”
王胖子看清来人,眼睛瞪得溜圆。
“嘿!黑爷!阿宁妹子!你们可真是及时雨啊!胖爷我这刚念叨完人手不够呢!”
吴邪也是又惊又喜,他看向地上痛苦蜷缩的塌肩膀:“抓住就好!小哥,瞎子,阿宁,多亏你们!”
张起灵对黑瞎子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黑瞎子则大喇喇地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塌肩膀受伤的脚踝,引得对方一阵痛苦的抽搐。
“南瞎北哑联手逮你,孙子,你这待遇够高的啊?够你下辈子吹的了!不过嘛,老子最讨厌听墙脚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
几人毫不客气。
王胖子麻利地找来粗壮的登山绳,和黑瞎子一起,将塌肩膀捆得结结实实,手法极其专业,手腕、脚踝、躯干。
层层缠绕,打上死结,确保他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活脱脱一个会喘气的“人形粽子”。
张起灵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最可靠的监工,冰冷的目光锁死俘虏,杜绝任何意外可能。
黑瞎子拍拍手上的灰,看着自己的“杰作”,明显心情愉悦:
“搞定!这下舒坦了。说吧,孙子,”
他蹲下身,墨镜后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黑暗,盯着塌肩膀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谁派你来的?听了多少?‘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儿当耳报神?痛快点说出来,瞎子我心情好,说不定给你个痛快。”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痞气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腰间一柄匕首的刀把。
塌肩膀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充满了怨毒、恐惧,以及绝望的疯狂。
审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