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皇太女生下小皇子,王下旨禅位
时年秋闱,世家嫡系被当场捉到科考舞弊,朝堂之上,寒们新贵数举并发,揭开豪门世家欺世盗名玩弄权术的面纱
以摄政王关祉为首,亲证家族子弟数十人,存在尸位素餐之嫌,更揭发其父兄贪墨军饷及赈灾钱粮不下数百万两
新王震怒,令移九族,无数世家纷纷倒台,午时菜市斩首不下千人,一时民心大振,血流成河
今日,最后一家被斩首的,是百年世家关家
负责监斩之人,却是出自关家的当朝王夫,关祉
“为一妇人,舍家族不顾!”
“关祉,你不是在大义灭亲,你是在自掘坟墓!”
“你以为她为何让你监斩,不过是报当时殿前庭杖之仇!”
“关祉,舍弃亲族者,人恒舍之,你的报应,就在不远的将来!”
父亲临死的声声咒骂,似刀子,凌迟着关祉的心
关家一百二十人悉数斩首之后,关祉就此一病不起
又三年,他拖着愈渐沉珂的病体,于深宫耐心教导着自己的鳞儿
“父王,为什么母皇从来不同我们一起用膳,我听我的伴读阿诺说,寻常人家的父母,都是一起用膳的?”
看着幼儿天真无辜的脸,关祉内心酸楚,却仍然强忍笑意,温柔安抚
闻山千钺(关祉)因为,阿尧是未来的君主,因为,我们不是寻常人家
闻山千钺(关祉)你的母皇不只是你一人的母皇,她也想陪我们用膳,她只是太忙了
孩子年幼,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总会发现,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
新王重武,对待前线兵士总是很好,每一年,下发得补给军饷,都是最好的,就连国内遇灾,国库紧张,也是要将军饷优先送达
政令一出,朝野震动
文官纷纷阻止,跪地请求
年约六岁得孩子,在出色王夫的教导下,也隐隐觉得此事不对
他一直以为,是母皇太过忙碌,才致一时疏忽
直到,他意外听到文臣小声的议论
“唉,陛下这么做,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位在军营呢?”
“是啊,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不喜欢她的王夫,当时是被逼着才同现在的王夫成了亲,更是被逼着对那位亲手行刑呢!”
“听说王夫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医令也说时日无多了,看来,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有新王夫了!”
议论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在稚子年幼的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他母皇从来不同父王一起用膳,不过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父王
而自己,也是不被爱的孩子……
不,他们说的不一定是事实,父王说过,作为君主,不能偏听偏信
于是他朝长乐宫奔去,他迫切的想要找自己的父王问个清楚
长乐宫里,一直病重的关祉,精心打扮,被仆人扶到庭院里晒太阳
近日,他愈感自己时日许多,今日,颇有回光返照之势
于是他吩咐仆人请来了他的妻子,那位六年不曾细观的帝王,想要同她说说话
在此之前,却有人不小心将朝堂之上近来发生的事透漏给了他,他不得不苦笑,看来,就连最后的告别,他们之间都不能纯粹,都要夹杂阴谋算计
还真是自古帝王家,难得见真情
木流歌(孟祈雨)朕很忙,你叫人请朕过来做什么?
闻山千钺(关祉)马上就是中秋了,还记得,你幼时很喜欢吃我母亲做的云片糕
凉亭石桌上,摆着一叠精致的糕点
孟祈雨不知道,自从她吃过一次说好吃以后,往后的年年岁岁,就连她去了军营,每逢中秋都能收到的云片糕,都是关祉亲手做的
知道她喜欢,本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便央求着母亲教他,只望将来成婚后,只要她的妻子想,他便能随时随地的让她吃到
孟祈雨伸手,修长涂有红色丹蔻的手指,随意拨弄了盘中的云片糕几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木流歌(孟祈雨)可惜,关夫人已经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合朕心意的云片糕了,她本可以不用死的
闻山千钺(关祉)父亲母亲鹣鲽情深,父亲被斩首,她焉能独活
想起亲人纷纷身首异处,关祉的心又开始抽痛
孟祈雨居高临下的俾睨着他
听闻太医令说他身体很不好,可是今天看着明明气色不错
当下觉得关祉是在伙同臣工戏弄她,不由面色都冷了几分
木流歌(孟祈雨)你今日找朕来是为了军饷的事吧
木流歌(孟祈雨)朕记得你说过,不会再插手国事
闻山千钺(关祉)陛下,同县灾情,刻不容缓
闻山千钺(关祉)近来边塞常定,军饷,可以稍缓
他不想最后离开时,留在她心里,还是那个被家族精心培养要垄断她朝堂的野心家的印象
可是从来耳濡目染,从来熟知圣贤道理
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所以尽管不愿,可他还是开口了
木流歌(孟祈雨)所以,军人用性命誓死保家卫国,便只有战乱来临,才能吃饱饭吗
闻山千钺(关祉)陛下,臣无此意
闻山千钺(关祉)晚发军饷不是说不发,只是延后
闻山千钺(关祉)再有三月,便是秋收
闻山千钺(关祉)可是同县子民,已经不能再等了,陛下……
孟祈雨怒及,挥手打翻了那叠云片糕
木流歌(孟祈雨)关祉,你逾矩了
关祉被她的举动,惊的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留下一句决绝的惩戒
木流歌(孟祈雨)王夫还是跪在此地,好好反省吧
看着她转身离去,躲在暗处偷听许久的王子,终于忍不住奔来,紧紧抱住母亲的衣袍跪地请求
“不要,母皇,父王的身体不能这么跪!”
“儿臣请母皇收回成命!”
孟祈雨看着这个同自己一向不亲厚的孩子,他是自己放弃挚爱十月怀胎所生,却从来对自己没有半分亲昵
木流歌(孟祈雨)来人,传朕旨意,王夫心术不正,恐教坏王子,从今日起,王子交由琉璃宫扶养
年幼的孩子惊住了,他为自己的父王求情,不但没有换来自己母亲的半分怜悯,她居然还要将他从自己父王身边夺走
当下他起身,慌忙的要向自己的父王奔去,却有得了旨意的宫人,纷纷前来将他与父王隔离,要将他拖走
“不,我哪也不去,我要同父王在一起!”
“父王……父王……”
天光自云边破出,投射在亭中跪的笔直的人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柔柔的光
他像跌落凡尘的白衣仙,随时都有乘风而去的可能
他目含慈悲,将人世谴眷的最后一分爱,都通过眼神,传递给了自己的爱子
王子看到他父王的嘴动了动
他知道,他父王在给他说
闻山千钺(关祉)你要,好好听你母皇得话
丧钟响遍王宫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孟祈雨正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在浴缸里泡澡
迷迷糊糊间,感觉又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手,抚上了她的肩膀,帮她轻轻揉捏起来
木流歌(孟祈雨)我不是,罚你禁足跪地了吗?
闻山千钺(关祉)娘子,为夫累了,跪不动了
闻山千钺(关祉)你饶了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这是孟祈雨从来不曾见过的一面,她不由心软
木流歌(孟祈雨)现在知道求情了,早做什么去了
闻山千钺(关祉)是为夫的不是,娘子消消气好吗
木流歌(孟祈雨)你以后还敢监视我吗?
肩上按摩的力道忽然消失了,许久,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孟祈雨想要回头,却被对方按住脑袋不让她回头看
闻山千钺(关祉)你还是不信我
对方一声长叹
闻山千钺(关祉)罢了
闻山千钺(关祉)我要去云游四海了
闻山千钺(关祉)你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闻山千钺(关祉)小雨儿,你要好好的
铛铛铛
孟祈雨猛然惊醒,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在木桶里睡着了
木流歌(孟祈雨)这是什么声音?
婢女的声音自帘外传来
“禀陛下,是丧钟,王夫,去了!”
挽歌声起,晏驾辞双阙,灵仪出九衢
年少的王子追逐了一路,终是在宫门处,被宫人拦住
看着面前失去丈夫,却依旧看不出悲喜的母亲,名为仇恨的种子,开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又三年,王子九岁
在琉璃宫经太上王精心教导,已经通读经使,知人尚任
是以,由太上王提议,百官核准,统奏女王,禅位于子
巫厉三千七百二十八年春,年仅十岁的王子孟尧,登基为王
北疆,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孟祈云在结束一天的巡营后,又如同往常般坐在月色下的小河边,掏出一截木头,认真的雕刻起来
茵栀提着一壶酒,熟练的翻上巨石,坐在他的身边
曲素约(茵栀)新王继位了,十年期满,你可以回葭城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他已经不再是当时仅凭一腔热血,便只身永闯皇城的愣头青
他似经年的琥珀,早在岁月雕琢下,沉淀出内敛的光华
靳浩涵(孟祈云)只要新王一日不宣诏,我便不会回去
曲素约(茵栀)王夫去逝快三年了,公主不曾再嫁,而且她与王夫自有了新王后便一直分居,公主心里是有你的
曲素约(茵栀)怎么,将军心里不再有公主了吗
孟祈云结束手中最后一刀,将刻好的木人,放到身边一个红色的檀木小箱子里
他将箱子递给茵栀
靳浩涵(孟祈云)你在这边十年了,不是一直在向阿姐汇报我的情况吗
靳浩涵(孟祈云)若我心里没有她,又怎么会拒绝那么多的姑娘
靳浩涵(孟祈云)我只是很清楚,我与她的情况,不见比见更好
靳浩涵(孟祈云)你回去把,把这个带给她,就说,是我给她的生辰贺礼
檀木盒子里,装着整整十个木偶,栩栩如生,好似真人
它们嬉笑嗔怒,没有一个有重复的姿态,却都是一人不变的面容
它们于太上王千秋华诞之日,被陈于孟祈雨面前
她看着这是个由那人一刀又一刀亲手刻下的人偶,却已经快要想不起他的模样
木流歌(孟祈雨)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木流歌(孟祈雨)茵栀,你说,我还有多少个十年
曲素约(茵栀)公主,您去找将军吧,现在巫的天下已经交给了新王,您该放自己自由了
茵栀跪在地下看着泪流满面的女王
曲素约(茵栀)奴婢不知道您还有多少个十年,可是这十年里,将军有两次险些身死
曲素约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您就会等到他为国捐躯的消息
孟祈雨闻言神色紧张
木流歌(孟祈雨)你说什么,为何之前不曾见你来信
曲素约(茵栀)因为将军不让
握紧手中的木偶,这一刻,想要立马见到那人的心,超越了一切
陈国君主原配王后去逝,新娶的王后带来一名胞弟,其力大无穷有勇有谋
似为了帮自己的姐姐在朝堂早日站稳脚跟,便请奏陈王来守北疆边塞
一年多来,先后挑起数次战役
近日更是巧设连环计,将孟祈雨手下两员大将斩于马下
陈兵一时士气高涨,与之相比,巫国大军则出现了士气低迷的情况
为了扭转乾坤,孟祈云明知危险,仍铤而走险前去应战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陈将依靠地利,将孟祈云困于深谷,再趋野兽前往时常骚扰,令其人困马乏却不得休息
转眼,孟祈云已经被困两天两夜
看着手下兵士一个个战死,他感觉大限将至之时,却怎么也不曾料到
明明出征前已经提醒过,若他被困万不可救援
他却在濒死之际看到了自己军中的旗帜,似和着千军万马的动静而来,成包围之势将敌军包围
熟悉的冲锋号角声响起,硝烟弥漫中他看懂了崖壁上斥候的旗语,鼓舞剩于士兵的士气,变被动为主动,同外面救援的队伍一起里应外合,反杀敌军五名大将,突出重围
天光破晓
他于万军阵中,一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别经年,她一如当年,高束马尾,身着红甲
手中提着那杆红色的缨枪,就仿佛从不曾离开过这片战场
孟祈云说不出再见到孟祈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他此时此刻只是非常非常急切的,想要把孟祈雨拥在怀里
他急切的想要占有她,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他不顾一切的奔向她,于万军之前与她紧紧相拥
他们同骑一马回营,在月色下的草原深处忘情拥吻,交付一切
云雨初歇,孟祈云紧紧拥着怀中的人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你不应该来的
靳浩涵(孟祈云)我发过誓,只要你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就绝对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木流歌(孟祈雨)那就,不放我离开吧
女子修长的玉臂轻抬,伸手勾勒男子刀削般得轮廓,语气还带着动情后得沙哑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我的责任尽了
木流歌(孟祈雨)从今而后,我只想做自己
木流歌(孟祈雨)只想,做你的妻
靳浩涵(孟祈云)好
伸手按住对方覆在脸上的手
靳浩涵(孟祈云)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让你做我的妻
他们二人,花了一年时间走遍边界,了解地形,又花了一年时间,精进阵法
终于,于这一年的润春月,将陈国大军赶离边境百里,俘虏新后胞弟
新后得知胞弟被俘,于陈王面前哭闹不止,唯恐伤害到未出事的孩子,陈王不得不派出使者出使,协商要与巫签订合约,让出春风平原使用权一百年,百年之内,两国互不来犯
巫王闻之,不得不下诏宣孟祈云进京面圣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有了这纸合约,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求娶你了
木流歌(孟祈雨)嗯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我私来北疆,恐阿尧心中有怨
木流歌(孟祈雨)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先回宫了
春暖花开之时,还是那架多年前接孟祈雨远离的马车
二人在草原之上分别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我会在宫里等你
靳浩涵(孟祈云)好,等接到使臣,我就进京,你一定要等我
马车朝前行去,马车里的人还一脸幸福的憧憬着未来
曲素约(茵栀)太好了,公主,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木流歌(孟祈雨)是啊,以后两国不再打仗,我们就一起来边塞生活
木流歌(孟祈雨)晨起牧羊出,星夜逐羊归,高歌纵马,围炉起舞
木流歌(孟祈雨)到时候,也给我们阿栀,找个山般伟岸的男子做夫君
曲素约(茵栀)公主,你怎么又取笑我
二人打趣,笑声一路朝着皇城飘去
她们憧憬着的,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孟祈云归朝的那日,葭城几乎万民空巷
所有的百姓,都自发来到街上,一睹这位将军的神采
这一刻,时隔十多年再次来葭城的孟祈云,是所有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年仅十三岁的王,在大殿之上接见孟祈云与陈国使臣,看着一步步逆光进入大殿中朝他走来的身材魁梧的男子
心里浮现的却是他父王那副单薄到风一吹就要倒的身体
这些日子,消失近两年的母亲再次回到宫里,似乎想要弥补这些年作为一个母亲所不足得地方
她对他好,关怀他的一切,可是她却弄不动他的喜恶甚至不知道他吃了花生会过敏
他从来就只是她用来摆脱责任的棋子,爱他的从来只有一人
而他的母亲,却为了个野男人,剥夺了他生父的一切
该死,他们都该死
明明该下地狱的人,却成为国家的英雄,他知道他们二人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可是想起自己同陈王密信,他心里此刻却无比的畅快
最英明的君主,杀人诛心从来不需要见血
他们想要双宿双飞,想要把一切责任都丢给他一个,他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果然,当孟祈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要以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求取当朝太上公主时,朝野虽震动,朝臣们却也都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年轻的君主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身着帝王九龙衮服头戴冕琉的君主,却看着陈国的使臣问道:“不知陈国与我巫国签订合约,可有什么条件?”
“条件,他们一战败国,还有什么条件?”
百官小声的议论传进陈使耳中,陈使一改路上谦卑的姿态,直面帝王朗声答道:“为使合约稳定,也为表我陈国诚意,我王欲与巫结秦晋之好,特派我陈国大王子赴巫为太上公主王夫,陪嫁三城!”
话音一落,如惊雷在大殿之上炸响
孟祈云再也顾不得君臣礼仪,起身揪住陈使的衣襟,抬手握拳恶狠狠的威胁对方道
靳浩涵(孟祈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靳浩涵(孟祈云)尔等战败之国,居然也敢肖想我王得母亲
陈使被冰冷的杀意笼罩,抖如筛糠,却仍面不改色
“我们是战败之国,派王子和亲也是为了表示诚意,保证合约稳定,况且我们还陪嫁三城,是王子过来又不是让太上公主嫁到我陈国,这样的情况自古有之,我陈何错之有!”
百官闻言纷纷点头
“是啊,陈使说的有道理!”
“王夫去逝也快四五年了,太上公主的确还年轻!”
靳浩涵(孟祈云)陛下,那是你的母亲!
“朕知道,孟将军,此刻可是在大殿之上,可不要冲动行事!”
“是啊,快快放了使臣啊!”
百官提醒,孟祈云不得不一把推开使城,一撩衣袍再次恭敬的跪下道
靳浩涵(孟祈云)陛下,陈国出尔反尔,毫无诚意可言,臣愿领兵百万,攻打陈国
陈使闻言笑道:“孟将军勇猛我陈国无不佩服,然攻打我陈国。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将军就为一时义气,可问过手下兵士的父母亲人,可顾惜兵士性命!”
“是啊,远征陈国不比固守边塞,本来这两年收成不好,国库空虚。”
“是为什么将军也是求取太上公主,公主既都要嫁了,嫁谁不是嫁。”
“就是,白得三城还有百年春风平原的使用权,这么一笔账都算不过来,就知道打仗打仗,莽夫一个。”
“公主又不是嫁出去,大不了,将军可以当公主面首,二男侍一女。”
……
面对百官议论,孟祈云只是恍若未闻的看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君主
靳浩涵(孟祈云)陛下,她是你的母亲
王闻言笑了
“是啊,你也知道,她是朕的母亲!”
王的目光越过众臣,遥遥落在大殿之外被光投射出的影子上,一字一句,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可她更是我王室中人,朕的父王从小便教导朕,身为王室子女,享国民供养,身上一针一线,取之于民,但有所需,骨血灵魂,必为民奉。”
“一日是我王家人,当为国为民尽忠,倾尽一切,而无怨尤,母亲大人,朕说的可对!”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大殿之外
孟祈云回头,看着掩在大殿门外的虚影晃了晃,然后一步步,一点点,朝着大殿之中走来
他看着女子似万念俱灰,似认命,似愧疚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靳浩涵(孟祈云)不……不要……
他是个饿了许久,手中的糖果还没捂热却要被抢走的孩子,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迎面走来的女子身上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求求你
靳浩涵(孟祈云)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靳浩涵(孟祈云)十五年……我等这天,等了十五年
靳浩涵(孟祈云)你走后,我按照你说的,在你喜欢的地方建了屋子,我圈了草场,买了牛羊,还养了一只黑色的小狗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求求你,可怜可怜我
靳浩涵(孟祈云)我不当将军了,我也是你的子民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
靳浩涵(孟祈云)不要放弃我……
孟祈雨抬手,缓缓触及孟祈云的脸,又一次,无比眷恋无比温柔的抚摸过他的轮廓,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木流歌【不要听,不要看,阿云,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相遇,我本应该,死在二十一年前的山坳里】
木流歌【阿云,身为公主,我不能不为子民考虑,为军士的性命考虑】
木流歌【或许百万雄师可以灭陈,可是,伤亡也会很重】
木流歌【我看过太多太多,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女子,失去父亲的幼儿,他们的血泪浸泡着我,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我做不到……】
冰凉的手,缓缓盖住他的眼睛
他听到她的声音,轻轻传来,犹在梦中,宣布她的死刑
她说
木流歌(孟祈雨)我愿意
“太上公主英明。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的朝贺声传来
山崩地裂般淹没他嘶哑的抗议
这一刻,脑海中会在阳光下教他练枪的将军,会在夜晚为他缝补衣服的温柔女子,靠在他肩头说此生不负的爱人,她们的身影一一重合,又随着一阵风过,化为光影的碎片,消失不见
靳浩涵(孟祈云)骗子,骗子
他起身,一把掀开女子的手,力气之大,带的孟祈雨跌倒在地上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
靳浩涵(孟祈云)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靳浩涵(孟祈云)以后,我不姓孟了,不叫孟祈云了
靳浩涵(孟祈云)你放弃了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
靳浩涵(孟祈云)以后,我是曾记
靳浩涵(曾记)曾记,曾记,我会永远记得,你负我的一切
说完这一切,他发了疯般朝着大殿外跑去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
孟祈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再见到孟祈云的时候,是在两年后
她牺牲一切换来的合约,毁在了两年后
消失两年的孟祈云,成了陈国的将军。
他在一个仲夏夜领兵而来,铁蹄踏碎曾经的故土,将战乱和杀戮,带给他守护半生的子民
巫国无将可用,年约四十的太上长公主,不得不披甲上阵
而孟祈云的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靳浩涵(曾记)阿云,你……是在叫我吗
两年不见,曾经阳光伟岸得将军,变得阴翳冰冷,看向她的目光,再不复昔日的温柔
木流歌(孟祈雨)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木流歌(孟祈雨)可负你的是我,百姓何辜
靳浩涵(曾记)是啊,百姓何辜
靳浩涵(曾记)你不是,最爱你的子民吗
靳浩涵(曾记)我是来帮你的啊
靳浩涵(曾记)人世辛苦,短短百年,一生疏忽而过
靳浩涵(曾记)我有一法,可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永生,然后千年万年,你与我一起守着他们,再不分开
靳浩涵(曾记)哈哈……
他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升而起,所达高度,比肩日月
孟祈雨震惊的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直到一束红光随着曾记的手掌压下,硕大的蝙蝠虚影自脚下无限扩张,有红色透着血腥气息的铁链虚影,自地底生长而出,遮天蔽日的联通天宇,将两国军队,巫之葭城彻底笼罩
天上开始翻涌浓黑的乌云,狂风呼啸着似从地狱而来,随着男子阴邪的笑声,一道道金光自天宇降下,组成古老模糊的字迹,被早已变作黑衣长角,生着翅膀的曾记念起,孟祈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百年之前,仙,魔,妖,灵,幽四界混战,三界以很大的代价,才灭魔界,将魔王封印,之后三界达成和平协议
三界战力因此有损,为了维持平衡,神王令三界补齐子民
然仙,灵,皆可由生灵修炼而得,唯有幽界子民,非死不能往
幽界几个王子便得了旨意,可以前往人界以往生之咒收碌人命,以补幽界兵员不足
谁能及早达成任务,便为幽界之主
他是曾记,是幽王最爱的儿子,在布阵图中,遭遇兄弟暗算,被封印记忆,法术,丢下人间,唯有动情被辜负,才能唤醒记忆,寻回法力
是这个叫做梦祈雨的人,背叛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才让他想起了一切
既然,她是为了这些所谓子民背叛他,她最在乎他们的性命,那么今日,他便要用往生之咒,收碌他们的性命,要他们都化作幽界的臣民
随着一道惊雷闪过,金色字幕消失的刹那儿,大阵自动运转,包括陈国百万雄师在内,还有葭国所有子民,纷纷化为红色的血光,朝着天上铅农的乌云飞去
木流歌(孟祈雨)不……你快停手
那乌云后似乎有个巨大的洞,几百万生灵化为的红光朝着它涌去,被断断续续的吞没
孟祈雨执枪飞身而上,凡人之力,倾尽所有,却也难以触及他的高度
她将红缨枪以全力掷出,它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被他轻轻一指,碎成了沫
阴风阵阵,百姓的哀嚎撕心裂肺
她在阵中看着他,显的那么渺小,无助
泪水滑落,不知滚烫了谁的心口,高空中的人一招手,她的身体便布娃娃般不受控制的飞到他的面前
靳浩涵(曾记)阿姐,我还是爱你的
男子抬手,黑色尖锐的指甲轻松划破女子的心口,轻轻插进对方跳动的心脏,往里面注入了一缕黑气
靳浩涵(曾记)我会让你同享我的寿命,我们一起回幽界,以后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他轻轻靠在女子的肩头,陶醉的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孟祈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脚,麻木的站在他身边,任由他为所欲为,耳边听着百万生灵的生死别离,又一次,落下泪来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
木流歌(孟祈雨)哦,不对,应该是曾记
木流歌(孟祈雨)你知道,为什么我与关祉成亲七年,却对他越来越冷淡吗
木流歌(孟祈雨)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被称之为巫
靳浩涵(曾记)为什么?
孟祈雨的记忆,回到了她送孟祈云离开的那个雨夜,茵栀去而折返
曲素约(茵栀)殿下,孟公子出事了
木流歌(孟祈雨)出了何事,你怎么如此狼狈
曲素约(茵栀)殿下,我们刚出葭城五十里,便遭到伏击,是大祭司还有关公子
曲素约(茵栀)孟公子重伤,命悬一线
孟祈雨闻言,不顾王令,点了人马星夜前往
在破败的女娲庙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孟祈云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接过手下递来的裂心蛊,将其放入心口,承受裂心之痛,而后在梦祈云断气的第一时间,将自己一分为二的心给了梦祈云一半
闻山千钺(关祉)你就那么爱他吗,你知不知道裂心蛊是最厉害的情蛊
闻山千钺(关祉)从此以后,你们将共享寿命,你会痛他所痛,感他所感,若他负你,三滴真心泪后,你们会归于永寂
孟祈雨却将目光落在身着黑袍无法窥见面容的人身上
木流歌(孟祈雨)为什么要杀他
“他,为罪人,巫,毁于他手!”
苍老的声音响起,孟祈雨却苍白一笑
木流歌(孟祈雨)他是我一手培养的将军,是我巫的中流砥柱
木流歌(孟祈雨)莫须有的东西,我不会相信
木流歌(孟祈雨)关祉,我可以同你成亲,可你若再伤害孟祈云,我不会放过你
闻山千钺(关祉)裂心蛊成,他死你死,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从此,孟祈雨能于万里之遥感受到孟祈云的一切
回道现实,孟祈雨看着面前早已面目全非的心上人,一颗心痛的不能再痛
木流歌(孟祈雨)你曾两次再北疆险些战死
木流歌(孟祈雨)危急之时,是我用巫的禁术,于梦中为你渡去生命力。才让你熬到被救
木流歌(孟祈雨)每一次使用禁术后,我都会极度虚弱,都会遗忘过救你的事
她抬手,想要去再一次抚摸心上人那镌刻在心底深处的轮廓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你觉得我负了你
木流歌(孟祈雨)可是神明在上,苍天为证,我为了爱你,已经给了我能给的所有
木流歌(孟祈雨)是我们生不逢时,可是百姓无辜
木流歌(孟祈雨)他们也曾真心爱戴于你,我求求你,你停下好不好
木流歌(孟祈雨)你停下来
木流歌(孟祈雨)就算看在,我给你一半心的份上
“母亲,不要求他!”
处于变身期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孟祈雨回头,看着被护卫们围在中间的孟尧,他的脚已经开始在大阵的影响下。一点点虚化
“母亲,我只恨我生的太晚,否则,我必先下手为强,为了父王为了你,除去他!”
少年说完一切,仰头大笑,他的笑声忽然生生止住,似被按了暂停键,原事曾记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随手一指,亲自灭杀了他
木流歌(孟祈雨)阿尧,不……
孟祈雨想要阻止,却被定住了身形,再不能移动分毫
靳浩涵(曾记)虚伪的人类,死到临头,却与吾打起了感情牌,其心卑劣,罪不容诛
木流歌(孟祈雨)所以,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孟祈雨红着眼睛质问
大阵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看着自己的爱人,父母,夫君,一个个在眼前灰飞烟灭
凄厉的恸哭生,响彻天地
曾记居高临下的看着人间至惨的一幕,脸上冷漠,无悲无喜
忽然,他咦了一声
他发现了一件怪事,陈国那边,大阵运行之后,按照身体健康程度,男女老少,前前后后都灰飞烟灭了
而巫国这边,死的却都是老弱和男人
几乎所有的女子,都毫发无损
茵栀抬头,看着高空被禁固的公主,扬唇一笑
孟祈雨似乎从她的笑容中,读懂了茵栀的意思,她已经心痛到失了声,只能无助的摇头
木流歌(孟祈雨)不……
木流歌(孟祈雨)不要……
茵栀对着孟祈雨单膝跪下,双手掌心向上,缓缓平举交叉于胸前,闭眼,口中虔诚的念起咒语
曲素约(茵栀)巫神在上,信女祈请,愿以性命为代价,化为命蛊供养,奉我至尊王上
世人皆知巫善蛊,却不知每个女子自落地之日起,家人便都会在大祭司得陪同下,去向传说中的巫神求一只命蛊,种于女子体内
蛊随女子一起成长,成熟之日可随主人心意,化为各种各样不同的蛊,或续命,或惑心……
每一只蛊,都有巫神赐下得神力
一只虽微弱,无数只呢,成百上万只呢,无数的少女们在茵栀的启发下,以命为引,催熟身体里的蛊,然后都把蛊,献给了她们的女王
木流歌(孟祈雨)不……不要
命蛊离体,化为流萤般微弱的光,朝着孟祈雨的身体汇聚而去
又一滴泪水滑落
裂心蛊的作用之下,孟祈雨停止了呼吸,身体再不受曾记得法力桎梏,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朝地面跌落
曾记心里涌现莫名的恐慌,他伸手,想要以法力托起她,却发现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要疯狂的跳出他的胸腔般不受控制
他这才抬手捂住心口以元神内视
却发现,他的身体里真的只有半颗心
属于人类的情感后知后觉奔涌而出,他极速追上坠落的女子
原来,她真的没有骗他
流萤般得光芒,星星点点附着在梦祈雨的尸体表面,直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茧将她牢牢包裹
突然,她下坠的力度止住了,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之中
就在曾记追上她,伸手触及那茧的刹那,茧却轰然破碎成无数的星光
而在这星光中,身体重返十八岁的孟祈雨,身着黑纱冰冷的与曾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