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浩涵看着面前微笑沉睡的少年,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抬头,看着天空中那轮永远灼灼然烧的烈日,不屈的呐喊
靳浩涵这世上,没有无法打破的诅咒
靳浩涵曾记,如果见到你的未婚妻,是你重启轮回的终点
靳浩涵今日,就算舍去我的性命,我也定然帮你,达成心愿
残破的躯体,多日被凡尘沾染显得闭塞的经脉,无法承担庞大灵力的运转
然而靳浩涵不管不顾,他将全身灵力灌注四肢,口中念动急行诀,抱着曾记的身体发疯似的朝前跑去
周围的景色开始在他的眼前快速倒退,渐渐模糊城一片明皇的漩涡,他似抱着曾记跑在无底的隧道里
他不知道,随着他的每一步接近,天上已经快要被压住的紫月,退去的紫色如浪潮般疯狂反扑,终于,如同一张薄薄的窗户纸被人从里面一脚捅破
这一刻,久违的光明渐染大地,桀桀的笑声似从虚空响起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月不曾见过太阳的群妖兴奋的涌出状元楼
大家都努力的揉着眼睛,适图去接受这一切
梦祈雨被自身功法反噬,减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体内气血翻涌,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她抬头面向高空
在哪里,一身红衣的修士正带着不解的表情坠落
虽疑惑为什么沙漠的终点,是一条繁华古怪且似乎深夜的大街,然而他的视线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一身紫衣白发的女子
他朝她飞去,与同样前来接应的闻山千钺对视一番之后,分别抓住木流歌的一只手
破碎的月光似飞雪,似漫天星光,温柔的坠落
木流歌眼前的视线,在与靳浩涵对视一眼后渐渐失去焦距,最终陷入一片漆黑
狗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识海深处响起
某狗系统宿主大大,男二得救了
某狗系统统统要陷入沉睡了,这段时间,识海将会对宿主彻底封闭
某狗系统最后一道隐身符,是统统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某狗系统宿主大大,再会
木流歌狗系统,狗系统
木流歌狗系统
明明抓住了,可是木流歌却突然消失在二人眼前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孤单的向下坠落
同那些破碎的星光一起,跌入永恒不见的深渊
木流歌一直觉得断尾是最痛的事,可是直到她再也不能在识海唤来那声稚嫩的童音
她才知道,原来失去狗系统,剩她一人在这异世独行,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木流歌(狗系统,我会努力达成你说的条件,我们,再会!)
“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妖精在抬头看天时,发现了天上正在上演的诡异一幕
破碎的月亮似一个洞高挂在天际,而此时正有一双苍白且长有黑长指甲的手,想要从那洞里挤出来般,用力的撕扯着那个洞,似乎想要将它弄大些
随着它的每一次用力撕扯,天空似穹顶破碎般往下掉着不知名的物体,大地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曲素约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曲素约御器飞到闻山千钺身边,此刻,天上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桀桀桀的笑声阴冷而猖獗,似自地域最深处传来
梦祈雨静静的仰面对着这一幕,直到天空中的洞扩大到挤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看清那人的脸时,靳浩涵吃了一惊
靳浩涵曾记!
那人顶着少年依旧清秀阳光的面庞,只是头上却长出了一对尖锐的角,他身着华丽绣有诡异图案的玄黑衣袍,背后长出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

他自高空坠下,邪肆一笑,强大的威压自身上释放出来,除了梦祈雨,所有妖都臣服在地
曲素约啊,这是个什么怪物,这么厉害
身处高空的三人被逼落,此时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正赤脚踏破虚空,一步步,朝着梦祈雨走来
他在离她极近得地方停下,伸手似想要触摸梦祈雨的脸庞,靳浩涵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柔情
却听他冷声说道
曾记我的陛下,好久不见
梦祈雨依旧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浑身颤抖拼命压抑着怒火,闻言仰天长笑
曲素约她怎么了?
梦祈雨的笑里,透着难以言说的凄凉
许久,她才缓缓止住笑意,双手却成爪用力一抓,四周的空气都开始无形的震荡起来,两种不同的灵力,一紫一黑,被她不停的自周围吸收而来,牢牢的抓在手中
她面朝曾记的方向,同样语气冰冷的开口
梦祈雨我说过,再见,定取你狗命
语毕,不等曾记回答,身体如电般暴射而去,手中能量化为攻击性极强的光团,带着汹涌澎湃得战意,随着口中咒诀念起,脱手,朝曾记打去
那是几人此生中见过的最刺激最热血沸腾的一战
两人就那样不顾一切的在半空交手,厮杀,灵力相撞迸射出的能量,只需落在地上一星半点。便足以摧毁一条街道
靳浩涵,闻山千钺,曲素约三人相互合作,共同撑起一个灵力防护罩,这才勉于波及
曲素约梦祈雨这么厉害的吗。还有那个妖怪,他们的实力我怎么都看不破,闻山千钺,你不是同梦老板很熟吗,她到底什么来头
闻山千钺看着天上风云涌动的一幕,剑眉紧蹙,不知道再想什么,却没有回答曲素约的话
靳浩涵看着轻松应对女子疯狂攻击的曾记,总觉得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少年,可是,明明就是那张脸啊
曾记你不是我的对手,停下吧,我不想伤害你
虽是如此说着,却仍旧毫不犹豫的抓住梦祈雨的手,轻松卸了她的力道,将她一掌拍下了地面
梦祈雨的身体在地上砸出一个极深的坑,这才卸去他这轻飘飘一掌的力度
闻山千钺担心梦祈雨的伤势,忙撤去防御来到她身边
闻山千钺梦老板,你没事吧
靳浩涵不忍看曾记如此伤害一个姑娘,也飞身来到曾记面前
靳浩涵你不是找你的未婚妻吗,为何在此缠斗
曾记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嘴角上扬的笑意透着抹阴邪
他说
曾记大侠,这,就是我的未婚妻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梦祈雨似被未婚妻三个字刺激到,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曾记得目光却牢牢锁住梦祈雨,冰冷的语气透着刻意而为的客套
曾记千年不见,娘子,你就这样欢迎为夫吗
梦祈雨娘子
梦祈雨未婚妻
梦祈雨无视所有人的关心,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了起来
梦祈雨别用那么肮脏的字眼称呼我,你,不配
在所有人震惊得视线里,梦祈雨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道幽光自她的眸子里迸射而出,就在所有人都在好奇心趋使下想要去看一眼她的眼睛,幻阵发动,与她对视过的人,皆坠入她精心编织得幻境中
疼,浑身似被车轮碾过
睁开眼睛的木流歌,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似乎是人界一间很普通的屋子
奇怪,她为什么要用人界这样的词语形容这里呢
想了想,她是巫王唯一的女儿,是王室高贵的公主,金枝玉叶,本与凡尘相别,用这样的词形容似乎也没不妥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重要的东西,直到一双小手推开破洞的木门进来,她被吸引了视线,于是也就没在深究这个问题
进来的,是一个八九岁的,极度瘦弱的小男孩,他的头发凌乱的堆积在头顶,穿着极不合身的补丁衣服,一张笑脸枯黄脏瘦,唯有一双眼睛亮如繁星,清澈逼人
“姐姐,你醒了,喝点水吧!”
她这才看到,他用一个干净的缺了三分之一的碗,盛了一碗清水给她
木流歌是你救了我?
那孩子闻言挠了挠头,对着她甜甜一笑,有些傻里傻气的
彼时巫国与陈国接壤,两国位于炎华大陆最北端,位置偏僻,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因为一年中寒冷的气候几乎占了全年的三分之二,唯一毗邻春暖花开之地被深海阻隔的春风平原,便成了两国相争的兵戈之地
身为巫国王女,是巫王指定的唯一王储继承人,为了更好的锻炼自己的能力
十岁的孟祈雨便被巫王扔到军营历练,这一扔就是六年
与陈国接壤的边塞之地,两国多争伐,是以短短六年间,她也算经历过大小的战斗无数,此番却一着不慎中了埋伏,重伤濒死之余,幸得这少年相救
她重伤部位在腿上,所以伤好之前哪里也不能去,在这里养伤的日子,她与少年日渐熟悉
木流歌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这里的人,都叫我着瘟的,造孽的,狗杂碎!”
木流歌(愤怒)他们为什么这么叫你?
从少年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她才知道,原来少年是同父母一起逃难来这里的,这里的人好心收留了他们,然而他们却将瘟疫带到了这里
短短一个月,这里的百姓们便经历了妻离子散的痛苦
虽后来压制了瘟疫,可是死去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说来也奇怪,只是与少年父母偶尔接触的人都感染瘟疫死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少年的父母,然而与其同住一屋同吃同住的少年却完全没事
好奇之余,幸存下来的他成了天煞孤星,所有不好词汇的代称
小的孩子怕他,同龄的孩子孤立他,大的孩子欺负他,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让他干最苦最累的活,美其名曰邻里互助,得到的却是与狗抢食的报酬
他或许一开始有名字,只是那时小,父母走后无人叫,再加上村民将亲人之死竟相怪罪,都用及恶毒不堪的词语称呼他,天长日久,他丢了自己的名字
木流歌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
木流歌不如你就跟我姓吧,我姓孟,叫祈雨
木流歌你就叫孟祈云吧
木流歌云和雨在一起,大漠戈壁,江河湖海,便永远生机不绝
“真的吗?”
少年眼中闪着光,高兴的跳了起来
“哦。我有名字啦。我有名字啦!”
“我叫孟祈云,我叫孟祈云!”
孟祈雨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才将自己的伤养好
自己只身一人也活的倍加艰辛的孟祈云,却从未饿过孟祈雨的肚子,他进深山捕猎,自己摸索着抓野鸡,逮野兔,下河捉鱼好几次险些溺死,辛苦得来得食物,进村都要被分走一半,美其名曰他住在这里,外乡人要上贡
这也是很久之后,孟祈雨才发现的事
木流歌(孟祈雨)他们这么对你,你恨这些村民吗
木流歌(孟祈雨)需不需要我,帮你杀了他们
少年闻言总是摇头制止她
“他们好心收留我们一家,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是我们一家确实带来了瘟疫,他们因为我们一家痛失亲眷也是事实。”
“不管他们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换作是我因为他们而遭受失去父母的痛苦,我或许做的比他们更过分!”
孟祈雨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她可以感受到,少年那颗清澈纯正的赤子之心。
于是,她向少年发出最真诚的邀约
木流歌(孟祈雨)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
木流歌(孟祈雨)只要你一直记得你的这份赤子之心,天地之大,你哪里,都能去
木流歌(孟祈雨)而我要带你去的,是天底下最神圣的地方
最神圣的地方?
是张乡绅家富丽堂皇的庄园,还是只有戏文里出现的皇宫?
小小的孟祈云不懂,却选择了跟随,只因为在打算离开村子的时候,所有村民都叫嚣着不能让他离开村子,若他非要走,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向不带见他的村民,终于对他露出了杀心,是这个跟自己相处不过半年的姐姐,手拿一截树枝,轻轻松松将一群持刀拿斧的汉子撂倒,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木流歌(孟祈雨)把瘟疫带来这里,害你们亲人身死非他所愿,这些年,你们奴役他侮辱他,便也算是间接的惩罚他了
木流歌(孟祈雨)今日,谁再阻我二人离开,当如此石
村口的老槐树下,有风化光滑的圆石,平日里老弱妇孺常于此纳凉,今日,却被女子一掌劈碎,理正见了,捂着心脏连连点头,他们二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伴离开
“姐姐,你好厉害,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厉害吗?”
木流歌(孟祈雨)若你将来同我一样厉害,你会回来报复他们吗?
少年还是摇了摇头
“今日他们放我离开,所有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少年于晨光熹微处抬头,双目灼灼仰望着她,出口的话,却似承诺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口:“变厉害了,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了,就像姐姐保护我一样!”
至此,所有试探,都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孟祈雨不在犹豫,带着他去往了她所说的神圣之地。
柳营试马,绸缪帷幄,壁垒森严,吹角连营
原来,她形容的圣地,是军营
在这里,他们又并肩渡过了七年
她教他识字,给他人生中第一件合身的衣服鞋袜;她教他习武练剑,教他骑马,教他排兵布阵,带他第一次上战场,在他第一次杀人怕的浑身发抖的时候,让他宿在她的营帐,抱着他轻声给他唱童谣。
她教他何为家国,何为袍泽
他像一颗野草,扎根名为军营的沃土,在这里汲取着营养疯狂生长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曾经孱弱人人可欺的少年,已经成长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少年将军
十八岁,孟祈雨在万军之前,为他束冠,许他少将之职
他亦当着天地起誓
靳浩涵(孟祈云)此生,孟祈云永为将军臂膀,守护家国百姓
靳浩涵(孟祈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也是每一个巫国军人对巫国王室和百姓的承诺
他也像他承诺的那样,倾尽所有守卫着他的国家,每每出征,皆战无不胜
玉面将军的称号响彻整个巫国的时候,王的圣旨却一道道急急发来,也是在那个时候,孟祈云才知道,原来他的姐姐,居然是巫王唯一的公主,巫国的王储
“陛下的身体这些年来,越发的不好了,公主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而且,如今军营里也有了可以独挡一面的将领,您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一直伴驾君前的贴身王侍在七道圣旨皆石沉大海后亲自前来,孟祈雨不得不点头答应。
害怕离别的她瞒过所有人趁夜色起程,却还是被风尘仆仆的人堵在半道
靳浩涵(孟祈云)姐姐,你要走了
月光下的青年将军,身着银甲,头戴白玉冠,脚下跨着同色的白马,手提一柄红缨枪,端的一个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啊
孟祈雨心里有很多的不舍,碍于自己的身份,却不得不一般正经的开口
木流歌(孟祈雨)是
木流歌(孟祈雨)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阿云,你要记得阿姐的话,守护好你的赤子之心
木流歌(孟祈雨)北疆三十万兵士的性命,还有我巫国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靳浩涵(孟祈雨)姐姐既有所托,云,万死不辞
他打马带着追随而来的一百人让开道路,马车碌碌前行,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听到他低声探问
靳浩涵(孟祈云)姐姐,此生,我们还会再见吗
风来,浮动野草丛中白色的蒲公英种子漫天飞舞,直到马车走远,他也不曾听见她的回答
他深深凝望她消失的方向,只当她说了,是风太大,他不曾听到她的回答
然而他忘了,他的一身武功都是她所教,他们内力相近,若果她真有话给她,百里之内,都可以内力传音
毕竟曾经的他们,便是以此为依托,在战场配合无间,收割敌军性命
或许是从他们相遇起,他们便不曾分开过,是以他虽然知道离别是怎么一回事,却从不懂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
当下值时再无人一起品酒,巡营再无人一起开玩笑,遇到敌情再无人一旁给意见,偶尔受了伤,也再无人生气的边骂边心疼的帮着上药,当所有的习以为常都汇聚成名为思念的手,紧紧拽住他的心,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对她的习惯,早已化为绵绵不绝的爱意,深耕于他的灵魂
再得到她的消息,是某一日军营忽然送来了大批补给
负责收粮草的士兵边验收边奇道:“这不年不节的,最近也没打什么大胜战被陛下嘉奖,怎么这么多酒肉!”
百夫长听了笑着说道:“这你们就消息闭塞了吧,你们没看到酒坛的封纸都是大红的吗?”
“咦,还真是,这难道是……”
“都知道公主殿下从军十五载,丞相独子便等了公主十五载。这月十八,他们二人终于好事成双啊!”
不小心听到这一切的孟祈云,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只身一人,累死了不下六匹马,终于,在十八那日,去到巫国的国都葭城
时值正午,红色的喜意剪纸被百姓们追逐着公主殿下华丽的车撵洒了一地,风来,满城飞花
他就那样,在所有人震惊得目光中,单枪匹马拦住了她的花车
靳浩涵(孟祈雨)姐姐……
看到出现在眼前被随行的护卫高喊着护驾团团围住的人,孟祈雨一脸震惊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顾众人眼光,穿着繁复的红色嫁衣下了花车,一步步来到他的近前
看着风尘仆仆明显瘦了一圈的人,既心疼又无奈
木流歌(孟祈雨)你知不知道,将领无诏入京是死罪
木流歌(孟祈雨)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用了多久回来的
木流歌(孟祈雨)就你一个人,路上出事怎么办……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我想你了
孟祈雨还在喋喋不休,却因为他这句极轻的话而破防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他们都说你要成亲了
他伸手,想要去勾她的衣袖
靳浩涵(孟祈云)你不要阿云了吗
靳浩涵(孟祈云)你跟阿云走,我们回北疆好不好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
嗒嗒马蹄声传来,身着同色华丽喜服胸带红花的新郎御马前来
闻山千钺(关祉)殿下,吉时将近,陛下还在王宫等我们
孟祈雨闻言,微微偏头避开孟祈云的视线
王宫大殿之上,庆典备至,百官亲临,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需要延续国祚的血脉
她年少叛逆,逃了十五年
而今父王垂垂老矣,就算她心里意外装下了另外一个人
她却已经再也没有资格任性
木流歌(孟祈雨)来人,把孟将军带走收押,礼队继续朝王宫进发
所有人点头应下,护卫上来钳制住孟祈云,要把他带走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你真的不要阿云了吗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
手背青筋暴起,他以内力将钳制他的人挣开,伸手,朝孟祈雨探去
这一次,他抓住了她的衣袖
得到的,却是她怒目而视的斥责
木流歌(孟祈雨)孟祈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木流歌(孟祈雨)你不要再任性了
木流歌(孟祈雨)你别让我后悔,带你出来
无情的扯回自己的衣袖,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孟祈雨迈步上了花车
礼乐声响,飞红坠落,百姓道喜的声音再次响起,淹没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唤
深夜,红烛高悬
本是良辰美景,巫山云雨时
身着红色衾衣的新娘,却终究在最后一步,推开了新郎
木流歌(孟祈雨)阿祉,抱歉,我……
闻山千钺(关祉)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的
闻山千钺(关祉)左右,你已经是我的妻了
闻山千钺(关祉)累了一天了,你休息吧,我去睡外面的榻上
孟祈雨看着抱着被子走远的男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得温柔,体贴,他总向大哥哥一样包容她的一切
谦谦君子,如翡如玉
他本应该有大好的人生,她也知他年少曾向往游历四方,去见外面广阔的天地
可是巫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又在政事之上多有迟钝,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内阁宗室,便在大祭司的占卜下,为她挑选未来可以助她治国的王夫人选
两岁识字,三岁成诗,才名在外,身份贵重的关祉,便理所当然被锁了羽翼,成了她的陪衬
为国,为家,他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他一心朝她靠近,她却要将他推离
孟祈雨觉得自己很残忍,强迫自己理通思绪,她镇定的朝一扇屏风之隔的人说道
木流歌(孟祈雨)阿祉,我也只认你一个夫君,你再给我几天,我……会接受你的
榻上平卧的人扬唇一笑
闻山千钺(关祉)嗯,我知道
然而,新婚之夜夫妇二人不曾圆房的消息,终是被有心人利用,传回了关家
新婚三日后,就在孟祈雨想着该去看看孟祈云,替他求情让他回北疆时,早朝之上
身为三朝元老国之重臣的关老太爷,居然在辞别朝堂五年后负荆请罪于殿上:“陛下,老臣惭愧,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孙儿,才让公主不喜,既如此,不如放了臣的孙儿离去,也免得当误国祚!”
此事一出,满堂皆惊
“老太师,您这话是何意啊?”
“那就要问问公主殿下了?”
关老太师双目如鹰,牢牢锁定孟祈雨:“听闻殿下在北疆多年,一手培养出一名军事奇才,公主大婚之时,其无诏入京,更是当街想要抢亲,所以,殿下与那人的关系,应该不只是上下级那么简单吧?”
木流歌(孟祈雨)老太师告仕多年,消息难免闭塞,他来不过是为贺孤新婚,何来抢亲之说
“所以,真有将领无诏入京?”
王的语气渐冷,孟祈雨心中一颤,她知道那是他父王生气的表现
木流歌(孟祈雨)是……不过父王,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只是听说我成亲想要亲自来祝贺一番
“王儿你糊涂!”
王一掌拍在龙椅上,朝堂上的人闻声跪了一地。
“军事重地,国之门户,岂可轻易托付,如此藐视君威之人,不如早些弃了!”
木流歌(孟祈雨)父王,你可知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木流歌(孟祈雨)孟祈云犯错儿臣已经当场关押他,父王仅因此事便要杀为您披肝沥胆守护天下的将军。若此事传扬出去, 未来,还会有谁为父王分忧
王闻言面色愈冷
“王儿,你是在威胁朕吗?”
木流歌(孟祈雨)不,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
“哼,什么事实,我巫为泱泱大国,子民百万,老臣不信挑不出一个将才,陛下,藐视君威之人,若不能受到惩罚,视国家法度为无物,将来岂非人人都可逆君威而行,还请陛下,三思!”
木流歌(孟祈雨)老太师,你……
“太师觉得,该如何处理此人?”
“将领无诏入京,依律,免其军职,杖杀庭前!”
木流歌(孟祈雨)哈哈……
抢在王接话前,孟祈雨仰声长笑,笑声之狂,让满朝文臣心里一怔
王不解:“王儿,你这是做甚!”
孟祈雨敛笑,声音犯寒
木流歌(孟祈雨)儿臣在笑,巫之江山,完矣
王彻底怒了,手中把玩经年的琉璃珠狠狠朝前掷下,不偏不倚,砸在孟祈雨额头,她的额头当场泛红
百官再次齐齐出声:“陛下,息怒!”
“殿下,还不快快跪下同陛下请罪!”
一向支持她的尚书大人低声提醒,然而孟祈雨不管不顾,她一步步朝着金銮坐上的巫王走去,一步一句,声震朝野
木流歌(孟祈雨)儿臣说错了吗?
木流歌(孟祈雨)巫之律法,自古对我军人严苛
木流歌(孟祈雨)同等罪责,文臣犯错,罢职流放,待父王有需,便可启用,更有甚者,还能高升
木流歌(梦祈雨)而我军将呢,刀间添血,以命护国,护百姓,实打实换来的军功,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木流歌(孟祈雨)都说文臣武将,国之柱石,本应相互合作,共襄盛世,而我整日却只看到你们这一堆文臣在这里玩弄权术勾心斗角
木流歌(孟祈雨)说什么培养武将容易
木流歌(孟祈雨)那孤请问在场饱读诗书的诸公,有谁,可在孟祈云身死之后愿赴我北疆披甲执锐;又有谁,愿执使臣印信,为我巫国,赴陈虎狼之地,夺春风平原使用之权
声声如雷,字字铿锵
朝野具寂时,孟祈雨已到君王面前
她郑重一跪,言辞恳切
木流歌(孟祈雨)父王,君威不可邈,人心亦不可寒,天下百姓,您的子民,不是傻子
木流歌(孟祈雨)律法为重,可是律法,亦为人定啊,儿臣言尽于此,还请父王,三思
大殿之外,一墙之隔
身着囚服手戴枷锁的人,遥望殿上一人为他而战群臣的孟祈雨,孟祈云心中抽痛,红了眼眶
闻山千钺(关祉)都说殿下身为巫王唯一的子嗣,从来金枝玉叶,尽享荣华
闻山千钺(关祉)可她的无奈,她的艰辛,又有谁能体会
闻山千钺(关祉)你与殿下,云泥之别,我带你来此,不为炫耀
闻山千钺(关祉)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若真心爱慕一人,是不会希冀她日日过这种水煎火热的生活的
闻山千钺(关祉)身为女子,统领一国,她千难万难
闻山千钺(关祉)与我成婚,也只是让这条路稍稍好走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闻山千钺(关祉)你今日所见,却是她每日都需要经历的,你真的忍心,让她如此吗
孟祈云闻言,一双手握紧又松开,许久,终是声音嘶哑的点了点头
靳浩涵(孟祈云)我知道该如何做了,你……救救她吧
关祉脸上闪过一抹轻松的神色,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迈步朝着此刻寂静无比的朝堂走去
闻山千钺(关祉)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驸马来了,今日之事,驸马有何看法?”
关祉遥遥与孟祈雨对视一眼,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这才朗声回道
闻山千钺(关祉)臣认为,祖父与殿下所言皆有理
闻山千钺(关祉)煌煌君威不可冒犯,而孟将军,却为国之良将,他无诏入京为事实,可也的确是只身一人,不如,按不敬皇族之罪杖责五十,遣送回营,十年内凡有功绩,竞相抵罪,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上脑筋转的快的大臣立刻私下同身旁之人讨论道:“不愧是驸马,未来的摄政之臣,此办法甚好,既能帮孟将军脱罪,又避免了三年之内,其出现功高震主之嫌,也为官家保全了颜面,一举三得,甚妙,甚妙”
“祉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老太师有些恨铁不成钢,关祉却回其一笑
闻山千钺(关祉)祖父,孙儿已是殿下驸马,一切当以殿下为重,孙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
老太师还想再说什么,王却点头肯定:“朕觉此法甚好,来人,便如驸马所言,将少将军孟祈云庭杖五十,遣回被疆!”
“陛下,若如祉儿所言,那这五十庭杖,老臣觉得应该由殿下亲自行刑,方能证明殿下清白!”
木流歌(孟祈雨)关山河,尔敢……
孟祈雨双目沁血,她不明白为何一向德高望重的老太师,为何非要致孟祈云于死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同关祉圆房吗?
她正欲不顾一切的发作,此时大殿之外却传来一声异常好听的男声
靳浩涵(孟祈云)臣亦觉得老太师所言不错
他逆着光,在大殿之外跪下
靳浩涵(孟祈云)臣祈请殿下,赐刑
木流歌(孟祈雨)孟祈云……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乌云密布
王宫宣政殿门口,双龙戏珠的云阶之下
孟祈云跪被缚双手,跪于雨中
满朝文武,均躲在廊檐之下,等着见证这血腥的一幕
身着储君华丽的衮服,孟祈雨拿着庭杖,一步步于大雨倾盆中,朝着孟祈云走去
木流歌(孟祈雨)阿云,你走吧,不要做将军了
木流歌(孟祈雨)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能够自保,我会为你挡下一切,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面对孟祈雨的内力传音,大雨中的男子却仰头对着她粲然一笑
他同样以内力传音回她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我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
靳浩涵(孟祈云)以前我的世界很小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你
靳浩涵(孟祈云)所为的征战沙场,护佑百姓,其实从未出自真心
靳浩涵(孟祈云)我只是想让阿姐高兴而已
靳浩涵(孟祈云)到如今,我亦不悔此心
靳浩涵(孟祈云)可若守护天下,是阿姐的责任,我便也会真心以此为念,为阿姐护好国境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我必须回去
靳浩涵(孟祈云)阿姐,你成全我吧
孟祈雨扬手,手中庭杖一下又一下,打在男子宽厚的脊背
鲜红的血液,混着雨水,流成一条红色的河
和孟祈雨心中翻涌的密密麻麻的痛苦,一起交织出过往回忆的纹路
整整五十庭杖,一手被她带大的少年将军,没有因为痛楚叫唤过一声
而她,亦不曾手软过一分
他们都在用这种方式,无声的抗议,不知是对皇权,还是责任
皇城门口,孟祈雨在马车里,亲自帮孟祈云擦拭身上的伤口,亲自帮他敷药,亲自帮他穿衣
木流歌(孟祈云)茵栀,从今以后,你便代替我守在他身边
木流歌(孟祈云)你要视他为主,替我护他平安到达北疆
曲素约(茵栀)奴婢,遵命
看着马车走远,孟祈雨在心里默默的说道:“阿云,我希望,你有更好的人生,如若可以,我们此生都不要再见了”
孟祈雨低头,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荷包,里面,是她亲自从孟祈云头上剪下的一缕头发,与她的一起,用红线缠住,紧紧交织在一起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疏忽而过
皇太女有孕的消息,一夜传遍大江南北
一时朝野震动,百官参喜,而身为驸马的关祉,却被孟祈雨赶出了卧房
木流歌(孟祈雨)孤成功有孕,你的任务,也已完成,你身后的关家,亦可彻底安心了
闻山千钺(关祉)殿下,你为何如此说?
孟祈雨扬手,丢下一卷册子,关祉打开,里面是近几日从东宫揪出的眼线,几乎大到贴身丫鬟,小到看门小斯,无所不在
木流歌(孟祈雨)驸马好手段,短短一年,竟让我的东宫成了筛子
孟祈雨起身,脸上带笑,却不怒自威
木流歌(孟祈雨)你知道我从来讨厌世家弄权,未来我的天下,当以寒门百姓为重
木流歌(孟祈雨)我承认你有经世治国之才,短时间内,我亦离不开你,可这并非永远
木流歌(孟祈雨)若你不能同我一心
孟祈雨朝身边服侍之人比了个手势,那名册上的人皆被绑缚过来
木流歌(孟祈雨)自当如是!
孟祈雨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二十条人命便毙命当场,而下达命令的孟祈雨,却眼睛都不曾眨过
此刻,帝王冷血,已经在她身上初见成效
闻山千钺(关祉)殿下,这一切,非我授意
木流歌(孟祈雨)哦,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孟祈雨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声音轻冷,带着蛊惑
木流歌(孟祈雨)驸马,孩子和关家,你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