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火影

王晓冉暑假回来那天，县城刚下过一场暴雨，空气里飘着桉树的清香。她背着双肩包冲进医院，帆布包上的鸣人挂件晃得厉害，一进门就嚷嚷：“姐！我带了好东西！”

她把平板电脑架在病床的支架上，屏幕亮起来时，《火影忍者》的片头音乐瞬间灌满病房。是当年我们没看完的那部剧场版，现在已经出到完结篇，鸣人穿着火影袍的样子赫然出现在画面里。“姐，你看！”王晓冉握着王晓蝶的手，指尖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像在传递某种电流，“鸣人当上火影了！你当年赌一包辣条说他肯定能成，现在赢啦！”

屏幕上的鸣人笑得露出牙齿，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得耀眼，和我书包上那个磨掉漆的贴纸一模一样。王晓蝶的眼睛盯着屏幕，黑眼珠不再浑浊，睫毛偶尔颤一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被剧情逗笑，又像被戳中了心事。

看到佐助站在火影岩上，对鸣人说“我想保护木叶”时，她的手指忽然抓紧了晓冉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晓冉“呀”了一声，却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姐，你也记得对不对？你当年总说佐助嘴硬心软，跟林老师一样！说他们明明在乎得要命，偏要装得冷冰冰！”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屏幕上的少年们长大，看着他们从针锋相对到并肩作战。忽然想起初一那年的冬天，我们趴在教室后排的课桌上看漫画，暖气坏了，两个人裹着同一件棉袄。王晓蝶指着佐助的背影说：“他肯定会回来的，因为他心里有在乎的人。就像……就像迷路的蝴蝶总会找到花。”

那时我还笑她天真，翻着白眼说“动漫都是骗人的”。现在看着屏幕上和解的两个少年，看着病床上面露动容的王晓蝶，才明白有些羁绊，真的能跨越山海，穿透时光，在该重逢的地方，开出花来。

剧场版结束时，片尾曲响起来，钢琴前奏刚起，我就认出是当年我们单曲循环的那首。王晓冉跟着旋律轻轻哼，手指在床单上打着拍子。忽然，王晓蝶的嘴唇动了动，居然跟着旋律，发出不成调的音节，像被风吹动的琴弦，微弱却执着。

王阿姨举着手机录视频，手抖得厉害，屏幕里的画面晃来晃去，却清晰地录下了那不成调的哼唱。她发在家庭群里，配文：“我们家蝴蝶，开始唱歌了。”下面很快跳出王晓冉的消息，是一串哭脸表情，接着是：“她记得！她肯定记得这首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初中教室的后排，阳光透过桉树叶子落在课桌上，王晓蝶趴在我旁边，把一半耳机塞进我耳朵，里面正放着这首片尾曲。她指着歌词本上的字，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响：“林瑞桉，你听这句，像不像在说我们？”

我凑过去看，那句歌词是：“你存在的世界，我也会好好守护。”

梦里的她笑得露出小虎牙，马尾辫扫过我的胳膊，像只振翅的蝴蝶。醒来时，窗外的桉树正在月光里摇晃，监护仪的滴答声和记忆里的歌声重叠在一起。我忽然觉得，有些承诺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有些羁绊，从来不会被时光剪断。

第二天去医院，王晓冉正给王晓蝶读《火影》的最终话。阳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屏幕里的鸣人正对着木叶村的孩子们笑，病房里的蝴蝶，好像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