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的手指刚触到金线,整具青铜棺椁突然发出嗡鸣。丫头夫人手中的佛骨绽放出刺目金光,那具被金线缠绕的干尸剧烈抽搐起来,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猩红。
"快退!"沈墨一把拽住二月红肩膀,却见金线突然如活物般缠上二月红的手腕。
干尸的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竟吐出半截腐烂的舌头,舌尖上粘着一张泛黄的符纸。齐铁嘴眼尖,失声叫道:"是茅山的锁魂符!这干尸生前是个道士!"
黑衣人突然在墙头狂笑起来:"没错!正是三百年前镇压你们的茅山掌教!现在他的魂魄......"话音未落,陈皮甩手一记九爪钩直取黑衣人咽喉,逼得他翻身躲闪。
张启山趁机箭步上前,军刀寒光一闪,斩向连接干尸的金线。谁知刀刃刚碰到金线就"铛"地崩出缺口,整把刀瞬间爬满锈迹!
"别碰那线!"沈墨厉喝,同时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经幡,"这是达摩面壁时的裹尸布,用这个!"
经幡展开的刹那,干尸突然暴起,金线寸寸断裂。它枯爪如电,直插二月红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丫头夫人的尸身突然坐起,手中佛骨正正抵在干尸眉心。
"嗤——"
白烟冒起,干尸发出凄厉惨叫。佛骨金光大盛,竟在它额头灼出一个"卍"字印记。黑衣人见状大骇:"不可能!这佛骨应该......"
"应该被尸气污染了是吗?"沈墨冷笑,抖开的经幡正好罩住干尸,"可惜丫头夫人用自己做了净瓶。"
随着经幡落下,干尸的挣扎渐渐微弱。二月红红着眼眶,颤抖着抚上爱妻的面颊,却见她唇角微扬,竟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金光,连同那截佛骨一起,缓缓渗入干尸体内。
"她......"齐铁嘴张大了嘴,"她把自己和佛骨都献祭了?"
黑衣人发出不甘的怒吼,纵身扑来。陈皮早有准备,九爪钩在空中划出三道寒光,硬生生将他逼退到墙角:"狗东西,轮到你了!"
就在此时,干尸身上的经幡突然无风自燃,青紫色的火焰中,无数梵文浮空而起。整个庭院地动山摇,那些从地缝中爬出的苍白手臂纷纷化为齑粉。
沈墨猛地拽起二月红:"走!这地方要塌了!"
众人刚冲出院子,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烟尘散去后,原本绣房的位置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坑底隐约可见青铜棺椁的残骸。
"结束了?"张启山喘着粗气问。
沈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天坑边缘——那里插着一根银针,针尾系着的金线延伸进深渊,在风中轻轻摇曳。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
二月红跪在废墟前,终于痛哭出声。陈皮别过脸去,狠狠擦了把眼睛。齐铁嘴的罗盘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正常,指针稳稳指向东方初升的朝阳。
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佛骨归处......"沈墨轻声呢喃,将染血的茶匙碎片撒入深坑,"原来是这个意思。"
风过无痕,只有那根银针在晨曦中微微发亮,仿佛谁留下的,未说完的话。
晨光穿透云层时,天坑边缘的银针突然"叮"地一声断成两截。沈墨弯腰拾起断针,发现针眼里竟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
"天蚕丝?"齐铁嘴凑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能缝阴阳的..."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土地突然传来细微震动。深坑底部传来"咔嗒"轻响,那具本已粉碎的青铜棺椁残片竟自动拼接起来,棺盖上的梵文一个个重新亮起。
张启山握紧军刀:"还没结束?"
沈墨却突然笑了。他展开掌心,那截天蚕丝无风自动,缓缓飘向深坑,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女子侧影——正是丫头生前的模样。
二月红踉跄着扑到坑边,看见青铜棺椁上方浮现出丫头的虚影。她指尖轻点,佛骨从虚空中重现,却已化作一滴金色水珠,轻轻落在棺椁的裂缝处。
"我明白了。"沈墨突然向虚影深深一揖,"夫人大义。"
虚影微笑颔首,突然化作流光钻入棺中。下一秒,整具青铜棺椁绽放出万丈金光,棺身上的梵文腾空而起,在朝阳下汇聚成一部完整的《金刚经》。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虚空中的经文最后停留在这一句,那个曾经被打成死结的"心"字突然舒展,金线重新排列,最终化作一座微缩的玲珑宝塔,缓缓落入深坑。
地底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随后是重物落锁的"咔哒"声。震动停止了,天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闭合。
黑衣人凄厉的惨叫突然从远处传来。众人回头,看见他不知何时被七道金光锁住四肢,胸口插着那截断掉的银针。
"佛骨归处..."黑衣人疯狂挣扎,"原来归的是..."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干瘪风化,转眼就变成一具跪拜姿势的干尸,面朝正在闭合的天坑方向。
陈皮踢了踢干尸:"这又是什么把戏?"
"因果。"沈墨看向天坑最后闭合的位置——那里长出一株嫩绿的菩提树苗,"丫头夫人用自己补全了封印,佛骨化塔,从此镇压万邪。"
二月红跪在树苗前,终于从怀中取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帕子展开的瞬间,树苗突然拔高一尺,枝头绽开两朵洁白小花。
风过林梢,远处传来晨钟的回响。齐铁嘴的罗盘"啪"地合上,铜针第一次稳稳指向正南。
"走吧。"张启山收起军刀,"该回去喝一杯了。"
———
晨钟响过七遍时,二月红已经坐在了菩提树下。
树苗三年间已长得有屋檐高,枝干上缠绕着那根天蚕丝,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他照例取出青瓷小瓶,将新采的露水滴在树根处——这是丫头生前最爱的"雀舌"茶才能用的上等露水。
"师父。"陈皮拎着食盒晃进院子,"您又在这儿喂树呢?"
二月红不答,只是轻轻拂去落在树根的一片枯叶。陈皮撇撇嘴,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刚出锅的蟹黄汤包,再不吃该凉了。"
树梢突然无风自动,两朵白花轻轻摇曳。二月红眼角微弯,这才起身净手。陈皮偷眼瞧着,发现师父的衣袖上沾着几点金粉——准是又熬夜修补那件丫头最爱的金丝戏服了。
午后下起细雨,菩提树叶沙沙作响。齐铁嘴撑着油纸伞匆匆跑来,怀里揣着新得的古书:"二爷!您看这段记载——"他指着泛黄的纸页,"菩提树若受香火满千日,可结'因果果'..."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在院角的青铜香炉上。三人奔过去时,发现香炉裂成了两半,炉灰里竟埋着半枚银针——正是当年天坑边断掉的那根。
二月红指尖刚触到银针,菩提树突然簌簌落下无数白花。花雨中,他们清晰听见了女子的一声轻笑。
"师娘显灵了?"陈皮瞪大眼睛。
齐铁嘴的罗盘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厨房方向。众人赶过去时,只见蒸笼冒着热气,笼屉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指印——像是有人偷偷掀开看过汤包。
雨停时,夕阳给菩提树镀上金边。二月红独自坐在树下,将银针别在衣襟内侧。他摸出块桂花糖放在树根处,轻声道:"明日给你带新鲜的。"
晚风拂过,一朵白花轻轻落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