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重重摔上的声音在医院门口炸开。江述言扶着拐杖站在雪地里,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继母想上来搀江述言一把,被他冷冷扫了一眼。
"不用你管。"
司机拉开车门时犹豫了一下:"江总,回公司还是......"
"老宅。"他把拐杖往车里一扔,"马上。"
车子启动时,江述言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纱布下面那道疤还发烫,像烙铁烫出来的痕迹。路过街边的画展广告牌时,他突然暴怒起来。
"把这玩意儿撕了!"
司机慌忙踩刹车。后视镜里映出他扭曲的脸,那些色彩斑斓的画作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林昭最爱看这种展览,每次都要拉着他去。现在想来,林昭看画时的眼神比他看着我时还要专注。
车子拐进老宅巷口时,天阴了下来。他拄着拐杖走进书房,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青瓷笔洗从书架上滚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狼藉。他蹲下去捡碎片,手背划出血痕都没察觉。
照片夹在相册里,边角都卷了。他翻到那张合影时手指一颤——那是去年生日,林昭站在他身后,脸上难得露出笑。便签纸就夹在照片后面,字迹清秀:"我想陪你更久。"
钢笔从书桌抽屉里滑出来,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是林昭送他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亲手打磨的木制笔身。他颤抖着捡起碎片,听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三年前的语音留言一遍遍播放,他的声音沙哑:"述言,今天下雪了,我在楼下等你。"
酒保又端来一杯威士忌时,他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苏晚提着包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你这样他也不会回来。"
玻璃杯在桌上重重一顿:"谁让你提这个名字?"
她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他又灌了一杯酒,喉咙烧得发疼。她突然开口:"你知道他当年为什么放弃哈佛的进修机会吗?"
江述言瞳孔一缩,酒杯捏得太紧,边缘割破了手掌。
"为了你。"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听说你要接手集团,就主动撤回了申请。那天晚上,他在画室角落改志愿表,哭了好久。"
记忆突然闪现。大学图书馆的走廊,林昭抱着文件袋匆匆走过。江述言伸手想拦他,林昭却绕开他跑掉了。原来那时候,林昭就已经为他放弃了很多。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因为你从来不肯认真看他。"苏晚站起来,包带子勒进手心,"他把你当全世界,可你只看得见别人的背叛。"
江述言踉跄着走出酒吧,雪下大了。车子停在出租屋楼下,楼道感应灯坏了。他摸黑找到401室,手指碰到门把时愣住了。
透明胶带上是熟悉的字迹:"别来找我。"落款日期是手术前一天。那天林昭还在病房握着他的手,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把纸条攥得粉碎,指甲掐进掌心。火机亮起时,他发现侧面刻着"LZ"两个字母。拨号时手抖得厉害,号码是从许文泽那儿偷看到的。
"我要找一个人。"江述言说完林昭的名字,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
车子驶入夜色时,他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那里面住着一个疯子,正在一点点吞噬理智。虎口处沾着的墨迹慢慢晕开,在方向盘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