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眼线如同蛰伏在阴暗角落的毒蛇，将林羽的每一次细微的呼吸、每一个转瞬即逝的眼神，都细致入微地传递给墙外的主谋。当主谋从眼线口中得知，林羽竟因那点模糊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线索而重新燃起微弱的希望之光时，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阴冷可怖——他要的，恰恰就是这种稍纵即逝的“希望”，唯有亲手将其狠狠掐灭，才能让绝望的滋味如毒药般渗入骨髓，来得更加刺骨钻心。

这天清晨，林羽刚从又一场冷汗淋漓的噩梦中挣脱出来，额前的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指尖还残留着昨夜疯狂抓挠床单的刺痛感，仿佛要将那噩梦从脑海中一并抓破。就在这时，狱警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纸条，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匿名探访者留下的”，便转身离去。那纸条边缘粗糙不堪，像是从一张泛黄的旧报纸上硬生生撕下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歪斜扭曲，如同一条在纸上爬行的毒蛇：“还记得图书馆窗台上那盆被你打碎的多肉吗？它的根还在土里呢。”

林羽的瞳孔在看到那行字的瞬间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仿佛在血管中瞬间冻结成冰。那盆多肉，是他小学时偷偷放在图书馆窗台的宝贝，翠绿的叶片饱满得像一颗颗翡翠，是他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可当年，主谋发现后，当着他的面，将那盆多肉狠狠摔碎在他脚边，尖锐的陶片混着湿润的泥土，溅在他那件崭新的校服上——那校服，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工资才买给他的，他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用力。这个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细节，除了主谋那个恶魔，这世上绝无第二人知晓。

“他来了……他就在这里……他一直都在看着我……”林羽的声音碎成了齑粉，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起来。他的双手死死攥着那张纸条，指腹被粗糙的纸边磨出了一道道红痕，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纸条上的字迹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曲、膨胀，渐渐幻化成主谋当年那张狰狞狞笑的脸，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脸上，那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穷酸样还敢养花草？给我舔干净！把地上的泥全舔干净！”

苏然发现他时，林羽正把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铁栏杆上，一下下用力地磕着，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仿佛要将自己的头撞碎才甘心。“林羽！别这样！”苏然心疼得心脏都在抽痛，急忙伸出手想去拉他，却被林羽猛地甩开，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苏然的胳膊甩脱臼。林羽的眼神里，疯狂的火焰像煮沸的水般剧烈翻滚，“别碰我！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就在看着我！他就在笑我！”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到窗边，双手死死扒着冰冷的铁栏向外望，指甲缝里被铁锈嵌满也毫不在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你看！他就在那棵老槐树下！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在笑！”

可窗外，只有一棵枯槁的老槐树，枝桠在萧瑟的风中疯狂摇晃，像一只伸向天空的鬼爪，张牙舞爪，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医生匆匆赶到时，林羽正蜷缩在墙角，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把那张写满恶毒字迹的纸条揉成一团，不顾一切地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呜咽的、令人心碎的吞咽声，像是要把那个肮脏的秘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连同粗糙的纸浆一起，硬生生吞进五脏六腑，让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腐烂、发臭。苏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掰开他的嘴，却被他狠狠咬住手腕，齿尖几乎要嵌进皮肉里——那眼神，是彻底被野兽本能占据的凶狠，再无半分平日的脆弱与依赖，仿佛要将所有靠近的人都撕碎。

“他在逼你自毁。”医生迅速按住苏然流血的手腕，声音冷静得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破这令人窒息的疯狂，“这是他的游戏，他最想看的，就是你亲手撕碎自己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壳，变回那个任他宰割的样子。”

林羽的牙齿松动了些许，涎水混着纸浆从嘴角淌下，在下巴上拉出黏腻的银丝，眼神却依旧涣散，仿佛灵魂还被困在当年那个图书馆的角落。直到苏然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把自己的指尖轻轻塞进他的齿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咬我吧，林羽，看着我，别去看那些影子，看着我就好。”温热的血珠顺着指尖渗出来，滴在林羽苍白的手背上，像极了当年溅在校服上的泥点，醒目而刺眼。

林羽猛地回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心脏。他松开嘴时，苏然的指尖已经留下了两排深紫色的牙印，血珠正从牙印里不断往外涌。林羽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牙印，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混着苏然的血珠，“对不起……苏然……对不起……我又搞砸了……我又控制不住了……”

墙外，主谋正悠闲地靠在那棵老槐树下，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当他收到眼线发来的消息，得知林羽吞纸团、咬人的疯狂模样时，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而满足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另一张纸条，那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屋，屋前画着几朵不成形的花，旁边用同样扭曲的字迹写着：“海边的花该开了，可惜啊，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啦。”他要一点点、一寸寸地撕开林羽的心理防线，从图书馆的多肉，到海边小镇的梦想，把那些藏在“美好”外衣下的伤口，一个个全变成淌血的窟窿，让林羽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沉沦。

而墙内，林羽在医生的催眠治疗室里，正被迫重新踏入那间尘封已久的图书馆。黑暗中，他又变回了那个穿着崭新校服、却死死攥着衣角的小孩，无助地看着主谋高高举起那盆他视若珍宝的多肉。这一次，医生的声音如同一条坚韧的绳索，紧紧拉住他即将坠入深渊的意识：“别跑，林羽，看着他。他现在只是个拿着花盆的懦夫，而你手里，握着苏然的手，你不是一个人。”

林羽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在浓稠的黑暗中缓缓抬起头。他没有去看那盆即将坠落的多肉，也没有去看主谋那张狰狞的脸，而是死死盯着主谋那双沾着泥土的鞋——他清楚地记得，多年后，这双鞋会出现在监狱外的槐树下，会踩在他和苏然梦想的海边小镇的沙滩上。但此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舔。”

催眠结束时，林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五个弯月形的血痕，血珠顺着指缝慢慢渗出。但他第一次没有在治疗后陷入崩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苏然手腕上那圈尚未消退的牙印，轻声说：“下次他再来，我不会让他看到我哭了。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怕他了。”

墙外的主谋还在悠然地等待着下一个“惊喜”的反馈，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道，墙内那株曾经被他碾碎的多肉，正从绝望的泥土里，悄悄抽出一丝带着血痕的新芽。而这场以痛苦为名的狩猎游戏，终于要轮到猎物，缓缓露出藏在血肉之下的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