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被晒化的蜂蜜，稠稠地裹着栀子花的甜香——小区花坛里的栀子开得正盛，是暑假独有的热烈气息。许愿安被周熠牵着，凉鞋踩在刚褪了点热的水泥地上，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半桶爆米花，纸桶边缘沾着几粒被汗濡湿的糖粒。银戒在路灯下明明灭灭和手腕上被汗水浸得发深的红绳缠缠绕绕，像两条不肯分开的鱼。
“说起来，”她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他，额前的碎发被影院空调吹得有些凌乱，此刻沾了点夜汗贴在光洁的额角，“去年庙会你不是说人太多，挤得像蒸笼里的包子吗？怎么突然想再去了？”
周熠低头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到路沿下，他T恤领口还留着影院座椅的浅痕，声音混着风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蒸笼里的包子，要是旁边是你，热着也挺好。”
许愿安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在他汗湿的手心里挠了挠，碰倒了他指间捏着的电影票根，纸屑飘落在地时，被他反手握得更紧。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周熠突然停住脚步，玻璃门“叮咚”一声弹开，冷气混着关东煮和冰棒的甜香涌出来，把满身暑气和影院爆米花的甜腻都扫去大半。
“要吃萝卜吗？”他扬了扬下巴，刚在黑暗里低声说过情话的嗓音还带着点哑，眼里的光比店里的冷柜灯还亮。
她点头的瞬间，他已经拽着她冲了进去。冷风口的风扫过周熠的发梢，他俯身去拿关东煮的样子很专注，睫毛垂着，侧脸还带着刚才看电影时被暗光映出的柔和轮廓。老板娘笑着递过竹签，“小情侣又来啦？刚看完晚场电影吧？今天这么热，要不要加根绿豆冰棒？”
许愿安的脸又开始发烫，偷偷看周熠，发现他嘴角弯得更厉害了，接过萝卜时还不忘替她多要了颗鱼丸，“她爱吃这个，再加两根绿豆沙的——要冰的，刚在影院吃了一肚子甜的。”
捧着热乎的关东煮走在人行道上，萝卜的甜混着鱼丸的鲜在舌尖散开，周熠把剥好的冰棒递过来，绿豆沙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刚好中和了夏夜的燥热和嘴里残留的焦糖味。他咬了口海带结，突然指着远处的夜空：“看，星星，比电影片尾的字幕亮多了。”
许愿安抬头，墨蓝色的天上缀着几颗亮星，比空调外机的光还亮些。她忽然想起影院里那颗糖纸星星，伸手摸了摸口袋，纸角被体温焐得软软的，橘子糖的甜香好像还沾在上面，混着身上淡淡的花露水味和影院消毒水的清冽。
“下周庙会，会不会也有这么多星星？”她咬着冰棒问，竹签上还沾着绿豆沙的碎屑，恍惚间像叼着影院里没吃完的棒棒糖。
周熠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竹签扔进垃圾桶时发出轻响，顺带丢了手里攥皱的电影票根。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漾着细碎的涟漪：“没有也没关系。”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带着点冰棒的凉意，“你眼里的光，比星星亮多了——比刚才银幕上的烟花都亮。”
她的心跳又开始乱敲鼓，这次却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还带着点运动后的薄汗。她忽然发现，从初中的那个雨天，到刚才影院里他偷偷往她手心塞糖纸星星，好像所有的夏天都裹着糖，甜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汽水，又像此刻手里融化的冰棒，黏糊糊的舍不得放开。
快到小区门口时，周熠忽然停下，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月光落在盒子上，映出银质的光泽，他手心的汗把盒子边缘浸得有点潮，像刚才在影院里攥了太久。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条细巧的银手链，链身挂着小小的铃铛，和去年庙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是说下周去买吗？”她抬头，眼里闪着光，手腕上还沾着点花露水的清凉，另一只手捏着的爆米花桶不知何时空了，只留个瘪瘪的纸筒晃悠着。
“怕你等不及。”他笑着，拿起手链帮她戴上，指尖碰到她手腕时，两人都顿了顿，像有电流轻轻淌过——就像刚才在影院里他碰倒她爆米花桶时那样。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和晚风里的栀子花香缠在一起，甜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刻字了吗？”她晃了晃手腕，铃铛又响了起来，惊飞了花坛边一只乘凉的萤火虫，倒像在应和电影里那片海浪声。
“嗯，”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刻了‘安’，和你的戒指配对——等开学前，再去给你刻个学号？就像电影里主角刻在树干上的那样。”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像羽毛轻轻搔着。周熠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糖，带着点洗发水和阳光的味道，还有刚才影院里她偷偷喷在他衣领上的一点点橘子味香水。
“那我的呢？”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笑，“你的戒指刻了‘熠’，我的手链呢？”
许愿安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下次庙会，给你买个刻着‘安’的，再刻个篮球图案好不好？就像电影海报上男主手里的那个。”
他笑着点头，握紧她的手，手链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像一串甜甜的省略号。远处传来别的楼栋空调外机的嗡鸣，还有小孩追跑的笑声，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像电影里没演完的余韵那样，都藏进了暑假漫长的晚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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