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

三日后的云栖山，果然飘起了雪。

顾墨尘踏着新雪上山时，黑袍扫过枝桠，抖落的积雪簌簌落在肩头，倒像是谁在他颈间呵出的白气。转过山腰那株老松，便见江临渊立在当年那方青石旁，月白长袍落满碎雪，发间的白玉簪在风雪里泛着冷光，竟比七年前更显清瘦。

“你倒是准时。”江临渊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割得有些碎，指尖却捏着柄出鞘的长剑，剑身在雪光下映出他眼底的决绝。

顾墨尘笑了笑，掌心的玉牌被体温焐得温热，与这漫天风雪格格不入：“江大人的邀约，不敢迟到。”他缓缓抬手，将那枚云纹玉牌抛过去，“物归原主。”

玉牌落在江临渊脚边的积雪里，发出轻响。他却看也未看，长剑一横，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当年你通敌的证据，我已呈给陛下。今日在此，不是要听你废话。”

“通敌？”顾墨尘挑眉，黑袍在风中展开，“那封被你调换的密信，此刻正躺在陛下的御案上。江临渊，你说陛下会信谁？”

江临渊的剑尖猛地一颤，雪沫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你……”

“我什么？”顾墨尘步步逼近，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那层冷硬的壳，“你以为七年前那场火能烧死我？你以为用这枚玉牌就能让影杀取我性命？你可知我在暗牢里受的苦，全是拜你那句‘后患无穷’所赐！”

长剑突然刺来，却在离他咽喉寸许处停住。江临渊咳得弯下腰，指缝间渗出血丝，声音嘶哑：“我若不那么说……他们会连你尸骨都寻不到……”

顾墨尘猛地攥住他持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对方一颤。风雪里，他忽然看清江临渊眼底深藏的痛，像极了当年病榻上强忍咳嗽的模样。

“那你这七年，夜夜咳血，又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长剑哐当落地，江临渊倒在他怀里，雪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瞬间融成水痕。“墨尘……”他终于唤出这个埋在心底七年的名字，“火是我放的，人是我保的……可我不能让你知道……”

顾墨尘抱着他逐渐变冷的身体，掌心的玉牌硌得生疼。远处传来马蹄声，是京中禁军的方向。他低头吻了吻江临渊染血的唇，将那枚玉牌塞进对方紧握的手里。

“我知道了。”

风雪掩埋了足迹，也掩埋了那句迟到七年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