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睹赫羽惨状,无不心胆俱寒,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回悬霁石林,送入生生不息大阵阵眼核心。阵眼处碧绿灵雾翻涌如潮,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在此凝成实质,是最理想的疗伤之所。
赫羽被安置在阵眼玉台上,几乎已不成人形。全身超过七成的皮肤被恐怖的星辰真火灼烧得焦黑碳化,血肉模糊,多处深可见骨。左肩那道旧伤疤彻底崩裂,血肉翻卷。最致命的,是右肋下那个狰狞的血洞!伤口被赤黑流光贯穿,边缘焦黑卷曲,内部深可见断裂的肋骨,残留的星辰真火与地脉煞气混合而成的赤黑能量如同熔岩般蠕动,正与体内残存的护体真元相互纠缠、侵蚀着周围组织,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赤黑色坏死区域。他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柯珩脸色铁青,额角布满细密汗珠。他双手快如幻影,金针如同暴雨般落下,精准刺入赫羽周身要穴,强行吊住他最后一缕生机。同时,他全力催动生生不息大阵运转,浩瀚的生机能量顺着金针脉络源源不断灌入赫羽残破的躯体,艰难抵御着肆虐的真火余毒与地脉煞气。数名青囊卫精锐严阵以待,将药王谷压箱底的续命金丹、冰魄玉髓膏不要钱般灌入赫羽口中,并在焦黑的伤口上厚厚涂抹药膏。玉台旁,浸透污血和焦黑组织的绷带堆积如山,散发着刺鼻气味。
白徵静立玉台之侧,素来如霜的面容显出几分苍白。他凝视着玉台上那具焦黑残破的身躯——那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血亲,是九韶宫覆灭后仅存的至亲骨肉。赫羽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唯有点点金针昭示着尚存一丝生机。
白徵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镇岳笛,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被指甲刻出深痕却浑然不觉。他眼底暗潮翻涌,痛楚与暴怒交织,又被生生压下——此刻任何情绪都无济于事,唯有这管笛,或许还能为弟弟争得一线生机。
他缓缓将镇岳笛抵至唇边,一缕极轻、极寒的笛音悄然流淌而出,笛声如深海月魄凝成的细丝,小心翼翼探入赫羽支离破碎的识海。那音律精准而克制,一寸寸构筑起屏障,抵御着真火与煞气对神魂的撕扯。笛音虽轻,却承载着兄长沉如渊海的守护之意——纵使天地倾覆,他也绝不会再让唯一的至亲陨落于眼前。
金蘅则站在另一边,全神贯注地处理赫羽拼死带回来的那块天外荧惑石。赤红色的晶体静静悬浮在她面前, 散发着磅礴而霸道的阳刚炽热之力,光芒流转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太阳在内部燃烧跳跃,石室内的灼热气息大半源自于此。
她双手结着繁复玄奥的巫印,口中吟诵古老晦涩的咒文。盘瓠骨杖顶端幽绿晶石光芒大放,引动生生不息阵的磅礴生机,化作一股柔和的绿色洪流,小心翼翼地包裹、引导着荧惑石那过于狂暴的力量。在她精妙操控下,荧惑石的光芒渐渐内敛、稳定,那股焚尽一切的霸烈被约束、驯服,转化为一种更为精纯、可控的至阳破邪之力。
“成了!”金蘅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欣喜。她指尖一点,一道凝练如实质、赤金中流转着点点星辉的光束,从荧惑石中被精准抽取出来,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
“影儿,准备!”金蘅看向寒玉洞窟方向。
洞窟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巴影走下寒玉台,步履虽沉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阵眼。她在重伤昏迷的赫羽身旁盘坐,轻轻牵起他冰冷的手。白徵的笛音如同深邃海底倾泻的月华,温柔地将并肩而坐的两人笼罩其中,既为巴影构筑起抵御魔源反噬的心神壁垒,也持续守护着赫羽脆弱的神魂。
当金蘅手中那道赤金光束精准笼罩在巴影肩胛的魔纹之上时,滋啦!如同滚油泼雪!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紫色烟雾,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怨毒的尖啸,猛地从魔纹中喷涌而出!巴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反弓,剧烈痉挛抽搐!那暗沉的魔纹在赤金光束灼烧下疯狂扭动、挣扎,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浅淡!魔纹深处,梼杌的残念发出无声却充满暴戾与绝望的咆哮,拼命抵抗着这来自天外的克星之力!
昏迷中的赫羽仿佛感应到了巴影那锥心的痛楚。他焦黑的手指竟微弱地动了一下,继而轻轻回握住了巴影的手。即使这细微的动作牵动了全身可怖的烧伤,他嘴角却极其艰难地向上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仿佛在无声传递:我在,我一直都在。
时间在无声而惨烈的对抗中流逝。黑烟逐渐稀薄,尖啸声慢慢微弱。巴影剧烈的痉挛终于缓缓平息,她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衣衫,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喘息。
终于,当最后一缕顽固的黑烟被赤金光芒彻底净化湮灭,金蘅立刻收敛了光束。
再看巴影的肩胛——那道曾经暗沉如墨、狰狞盘踞的魔纹,此刻竟已褪成一道极淡的、几乎与肤色无异的浅 金色细痕!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凶煞波动与污秽气息,已被荧惑石那霸道的至阳之力死死压制下 去!她体内躁动的梼杌魔源,也如同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荧惑石之力,奏效了!巴影虚弱地睁开眼,肩胛处久违的轻松与体内魔源那沉重的平静,让她恍如劫后余生。泪水无声滑落。她缓缓低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尖轻颤,她摩挲着赫羽缠满绷带的手指,仿佛要通过这触碰传递所有的情感与力量。
在万载玄冰髓强力镇压、柯珩与青囊卫不惜代价的救治,以及白徵那缕始终不曾断绝、如涓涓细流般护持心脉的笛音共同维系下,赫羽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终于不再滑落,勉强维持住了一丝微弱的平衡。他依旧昏迷不醒,全身缠满浸透药膏的绷带,右肋下那道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已被仔细清理,并敷上了厚厚的生肌续骨灵膏。此刻的他,如同一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的陶俑。
柯珩疲惫地直起身,看着巴影,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沉重:“荧惑石...暂锁魔纹。赫羽...性命算是保住了。”
白徵缓缓放下镇岳笛,笛音止歇。他走到玉台边,看着弟弟缠满绷带、气息微弱的模样,素来挺直的肩背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瞬。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背触碰了一下赫羽未被绷带包裹的、同样布满灼痕的额角,动作间是无言的沉重与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