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水汽混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诺顿·坎贝尔将矿灯往隧道深处挪了挪，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岩壁上渗出的水珠。他指尖划过凹凸不平的矿石表面，指腹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这是他在矿道里谋生的第十个年头，也是离开“灰烬矿场”的第三年。腰间的磁铁矿样本袋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极了当年矿难发生时，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第一声异响。
欧利蒂丝庄园的邀请函是在一个暴雨夜送到的。当时诺顿正蹲在临时租住的木屋门槛上，用一块碎布擦拭他的勘探工具——那套陪伴他走过数座矿场的磁铁装置，金属零件在煤油灯下发着冷光。信封上烫金的花纹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但“高额奖金”和“特殊矿脉勘探”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辨。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诺顿低声嗤笑，指尖捏着信封边缘微微用力，纸张发出细碎的声响。三年前从灰烬矿场死里逃生后，他收到过不少类似的东西，大多是些借着“寻找幸存者”“调查矿难真相”名义的噱头，实则想从他这里套取矿脉信息。但这封来自欧利蒂丝庄园的信不一样，信封夹层里掉出的一小块矿石样本，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黄铜色光泽。
诺顿将矿石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极淡的硫磺味钻入鼻腔。他瞳孔微缩——这是愚人金的特征。但寻常愚人金（黄铁矿）不会有这样温润的光泽，更不会在矿灯下隐隐透出流动的光晕。他用随身携带的小锤敲下一角，断面处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蓝色电弧，像极了他当年在矿难中见过的“矿火”。
三天后，诺顿背着勘探包站在了欧利蒂丝庄园的铁门外。哥特式的尖顶在阴沉的天空下投下阴影，铁艺大门上缠绕的荆棘花纹扭曲如蛇，仿佛在无声地警告来访者。庄园管家模样的人引着他穿过庭院，石板路上的青苔湿滑难行，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庄园主对矿物学很感兴趣，”管家的声音像生锈的合页般干涩，“尤其是那些‘有特殊能量’的矿石。”他顿了顿，侧过脸，帽檐下的目光落在诺顿腰间的磁铁装置上，“听说坎贝尔先生对磁铁矿很有研究？”
“只是混口饭吃。”诺顿含糊应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勘探包外侧的磨损痕迹。那是三年前矿难时被掉落的石块砸出的印记，至今仍能摸到凹陷的棱角。
穿过回廊时，一阵金属碰撞声从侧厅传来。诺顿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工装马甲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摆弄一堆齿轮，他身旁的木桌上散落着各式工具，其中一枚棱角分明的黄铜色矿石格外显眼——正是和邀请函里一样的愚人金。
“这位是卢卡·巴尔萨先生，”管家介绍道，“他是庄园主请来的机械工程师。”
男人闻声抬头，脸上沾着些许油污，灰蓝色的眼睛在看到诺顿时亮了一下，随即又落回那堆齿轮上：“终于来了个懂矿石的，这鬼东西快把我的电路烧完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愚人金，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又藏着一丝兴奋，“你看它的导电率，简直违背物理规律。”
诺顿走近细看，发现愚人金上连接着几根细导线，导线另一端连着一个简易电路板，板上的灯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伸手想触碰矿石，却被卢卡一把拦住：“小心！它会释放脉冲电流，上次差点把我的机械手烧了。”
顺着他的目光，诺顿才注意到卢卡的左臂是金属义肢，关节处泛着冷硬的银光，指节上还残留着烧灼的焦痕。“搞实验炸的。”卢卡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研究能量转换装置时出了点意外。”
管家离开后，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卢卡已经重新投入到他的实验中，手指在电路板上灵活地跳跃，义肢与金属导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诺顿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默默观察着他——这个自称机械工程师的男人，眼神里有种近乎偏执的狂热，让他想起矿场里那些为了寻找稀有矿脉而赌上性命的老矿工。
“你也是为了愚人金来的？”卢卡突然开口，头也没抬地问道。
“我为了矿难真相。”诺顿直言不讳，“三年前灰烬矿场的坍塌，和一种特殊矿石有关。”他从勘探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小块暗褐色矿石，“这是从矿难遗址找到的，和你桌上的愚人金成分相似，但更不稳定。”
卢卡的动作顿了顿，他摘下护目镜，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灰烬矿场……我知道那里。当时有报道说矿脉中发现了未知能量源，后来就发生了坍塌。”他将愚人金小心地放进绝缘盒里，“你怀疑这种矿石和矿难有关？”
“不止怀疑。”诺顿的声音沉了下去，矿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坍塌前，我在矿道深处见过这种矿石发光，蓝色的电弧像毒蛇一样缠在岩壁上，然后……”他顿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卢卡沉默片刻，将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推到诺顿面前：“这是能量探测器，能检测矿石释放的脉冲频率。如果你说的是同一种矿石，它们的频率应该能匹配上。”
诺顿将自己的矿石样本放在探测器上，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波动剧烈的曲线。当卢卡的愚人金被放上去时，两条曲线竟在某个节点完美重合，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果然有关联。”卢卡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数据，“这种矿石能储存和释放大量电能，而且对磁场变化极其敏感。如果在矿脉中聚集到一定数量，轻微的磁场扰动就可能引发爆炸。”
诺顿的手指微微颤抖。三年前矿难发生前，他确实在使用磁铁矿探测仪时，发现矿脉的磁场出现过异常波动。当时他以为是仪器故障，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灾难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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