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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退半步,脚跟撞到台阶发出闷响。潮湿的霉味突然浓烈起来,像是某种生物在耳边吐息。男孩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碎石与血沫混在一起。他的眼球泛起诡异的暗红,睫毛上凝结着黑色结晶。
那些蜷缩的孩童突然齐声哼唱,音调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钥匙已归位..."灯笼光影剧烈晃动,我看到自己影子仍在向深处移动。那具黑影的步伐很稳,仿佛早已知道要去往何方。
虎爪印记开始抽搐,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像冰冷的蜈蚣正顺着脊椎攀爬。"你一直在否认。"男孩的声音混着孩童的合唱,产生令人作呕的回音,"否认自己的身份,否认选择的代价。"
他突然起身,动作快得超出人类极限。指尖划过我的手腕时,我闻到了铁锈与腐肉混合的味道。墙上的金色纹路骤然发亮,照得我睁不开眼。
"看清楚。"他的指甲掐进我肩膀,"这道门后面才是你的归处。"我被迫抬头,看见青铜面具正在融化。银灰色液体顺着面具边缘滴落,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符号。
最年长的孩童缓缓站起,少年太宰治的面容在昏黄光晕中微微扭曲。"欢迎回家,容器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嘲讽,袖口闪过暗金色光芒。那些缠绕在地下室顶棚的经文突然开始流动,如同活物般向我们涌来。
男孩猛地把我推开,自己却被经文缠住脖颈。他的喉结滚动着发出闷响,指尖仍指向那道青铜门。门上浮现出巨大的"门"字,每个笔画都在渗出暗红色液体。
"去触碰它!"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否则我们都将成为养料!"
天花板传来抓挠声,比之前更密集。那些绷带手臂终于突破封印,正顺着楼梯向下探伸。我踉跄着向前,掌心贴上门板的瞬间,剧痛从心脏炸开。不是比喻。是真的有东西在撕扯我的内脏。
喉咙里涌出铁锈味,视线开始模糊。掌心浮现灼热印记,与胸前的伤痕遥相呼应。空间开始震颤,青铜门上的"门"字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
"记住痛觉。"太宰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转头看见他站在甬道尽头,和服下摆沾满泥泞。他袖口的符文正在发光,与墙上的纹路同频脉动。
男孩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他的脊椎突出皮肤,像串珠般一颗颗隆起。缠绕他的经文突然燃烧,散发出甜腻的焦糊味。青铜门裂口在扩大,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那不是人类应有的轮廓,更像是无数肢体交缠的集合体。
我感觉到胸腔在共鸣,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骨骼的错位声。"跑!"太宰治甩出腕带,暗金色锁链破空而来,"这次别再逃了!"
我抓住锁链的瞬间,整栋建筑开始坍塌。青铜门轰然洞开,腥臭的黑雾如潮水般涌出。男孩的惨叫声被吞没,唯有他最后的眼神清晰可见——那里面藏着解脱与不舍交织的神情。
锁链另一端勾住廊柱的刹那,我看到了门后的世界。无数苍白手臂从虚空中伸出,指尖都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它们的主人隐藏在黑暗中,却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就像游子望见故乡炊烟时的悸动。
太宰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手掌按在我后颈:"该走了。"
我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双脚不听使唤。那些苍白手臂似乎在召唤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胸口的疼痛达到顶点,我低头看见掌心的灼热印记已经蔓延到手腕。
"听着,"太宰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你不是容器,不是钥匙,更不是什么归来者。你是...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猛然回头,看见太宰眼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他袖口的符文还在发光,却不再与墙上的纹路同步。
男孩的躯体突然爆裂,化作一团金色雾气。那些雾气飘向青铜门,却在即将进入的瞬间凝固。我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谢谢你...藏起了我。"
建筑的崩塌速度加快,天花板大块混凝土砸落在地上。太宰治拽着我往后退,锁链在廊柱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救我?"我喘着气问道,喉咙火辣辣地疼。
"因为某人说过,要看着你找到真正的答案。"太宰治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你比想象中更重要。"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一阵刺耳的尖啸从门后传来。那些苍白手臂突然全部转向我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黑雾翻滚着涌出,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抓紧了。"太宰治说完,猛地扯动锁链。我们像荡秋千一样向后飞去,堪堪避过倒塌的房梁。
落地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青铜门依然洞开着,但那些手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眼睛。巨大的、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那就是他们想要唤醒的东西吗?"我喃喃自语。
"不。"太宰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是...在等待归来的主人。"
我的虎爪印记又开始抽搐,但这次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温暖。我突然意识到,刚才那种强烈的归属感并非错觉。那个世界...或许真的属于我?
"别回头。"太宰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们冲出摇摇欲坠的大门时,整个建筑轰然倒塌。尘埃弥漫中,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青铜门。它依然矗立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被掩埋。
夜风拂过,我闻到了雨后青草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让我恍惚了一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掌心的灼热印记提醒我,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接下来去哪里?"我问太宰治。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我的掌心看了许久。那里,金色的纹路正在缓缓流动,像是有了生命。
"去找答案。"他说,"关于你,关于这一切。"
我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那个世界在呼唤我,但我还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至少...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我跌坐在瓦砾堆上,掌心还残留着锁链勒出的灼痕。夜风掠过耳际时,那些孩童的吟唱仍在颅骨深处回荡。太宰治松开我后颈的手突然僵住,他盯着我手腕内侧轻笑一声:"看来仪式还没结束。"
我低头看去,金色纹路正沿着血管向心脏蔓延。每跳动一次,就有细密的刺痛从指尖传到太阳穴。远处传来警笛声,但孤儿院废墟像被无形屏障隔绝,连尘埃都凝固在半空。
"他们为什么要唤醒...那个东西?"我摸着胸前的伤疤,那里现在烫得吓人。
太宰治蹲下来捡起半块碎砖,在掌心转了两圈:"因为有人想让时间倒流。"砖块突然迸裂,齑粉在他指缝间流淌成发光的溪流,"二十年前的火灾不是意外,就像今晚也不是偶然。"
我的虎爪印记突然抽搐起来,某种记忆碎片划过脑海——襁褓中的婴儿、嬷嬷颤抖的手、还有...一只沾满血污的虎爪。那不是我的手,可疼痛却如此真实。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皮肉都没察觉,"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引导我到这里。"
太宰治把袖口的符文扣子一颗颗解开,暗金光芒在他苍白的腕骨上流淌:"我只知道每个选择都会留下痕迹。"他忽然抓住我正在变异的手腕,"比如你现在捏碎的每根骨头,都是过去某个瞬间的回响。"
建筑残骸深处传来玻璃碎裂声。我们同时转身,看见地下室入口涌出黑雾。那些苍白手臂又出现了,但这次它们握着的东西让我浑身发冷——是染血的襁褓布、烧焦的木马、还有...一支生锈的注射器。
"记忆载体。"太宰治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有人把你的童年分装在这些容器里。"他甩出另一条锁链缠住廊柱,"抓紧了,我们要去取回最后一件。"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拽向黑雾翻涌的地下室。掌心的纹路突然暴涨,整栋废墟的金色经文都亮了起来。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太宰治的嘴角掠过一丝悲悯——就像当年嬷嬷抱着我走向火场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