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

坠入虚无之地时，我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掉。四周漂浮着燃烧的《太平经》残页，纸灰落在我脸上，烫得生疼。破碎铜铃的回响在耳边震荡，一声声像是从地底传来，震得我耳膜发麻。

脚下一震，我摔在一片由无数镜片拼接而成的地面上。每一块镜片里都映照着童年片段——孤儿院二楼铁门后的储物柜、嬷嬷颤抖的手指划过柜门、戴青铜面具的人在火场中低声吟唱。那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刺进眼睛，我下意识地捂住脸，掌心"门"字印记发烫，虎爪印记也跟着抽搐起来。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镜面上砸出细小的裂痕。皮肤下游走的金色纹路与暗红经文又开始撕扯，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种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至少提醒我还活着。

空间中央缓缓浮现一扇青铜巨门。门上刻满蠕动的符文，像是有生命似的往我这边爬。门缝渗出金色雾气，隐约可见另一侧的横滨街景扭曲变形，像是被火舌舔舐过的老照片。

"归位吧，外道魔种。"

三清尊神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低沉而悠远，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我握紧重新凝聚的铜铃，它开始剧烈震动，铃舌撞击声与体内印记的撕扯声混在一起，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镜中女子最后的话语在心中低语："你选择了代价。"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太宰治来了。他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像个幽灵似的缠着我不放。

"开始了。"

果然，太宰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的墨镜滑落，露出半边金光闪烁的眼瞳。那只眼睛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核心，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铜铃在他靠近时震动得更厉害了，我几乎要握不住。掌心"门"字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灼得我手背发痛。我踉跄着往前走，指尖终于触碰到青铜门。

刹那间，体内力量暴动起来。金色纹路与暗红经文疯狂窜动，像是两条毒蛇在血管里厮杀。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襟。额头抵着滚烫的门板，眼前一阵发黑。

镜面地面炸裂开来，碎片重组出当年的画面。储物柜里蜷缩着另一个"我"，那孩子正用指甲在柜壁上刻字。透过裂缝，我看清了他刻的是什么——

"救我。"

"你不该逃出来！"

男孩嘶吼着扑向镜面，手指抓挠玻璃发出刺耳声响。他的五官逐渐扭曲，最后变成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模样。镜片上的血迹开始蔓延，勾勒出归门会的标志。

我死死盯着那团血色符号，耳边响起织田作的叮嘱："记住痛觉......记住痛觉......"

"我选择活着！"

咬牙怒吼的同时，我猛地推开青铜门。门轰然开启，金色雾气化作光芒吞没一切。三清尊神的声音愈发清晰，镜中意志的低语却逐渐消失。

背后崩塌的镜界正在合拢，那些映照着童年记忆的碎片纷纷碎裂。我迈出坚定步伐，身影被金光包裹。

"开始了。"

这次是我自己说的。

金光中隐约可见扭曲变形的横滨街景，熟悉的钟楼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但我能感觉到，这并不是我所知的横滨。街道两旁的建筑像是被高温炙烤过，表面布满龟裂的纹路，每一道缝隙里都渗出暗红色液体。

耳边传来太宰治的声音，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我继续向前走，直到看见街角站着一个穿侦探社制服的身影。那人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本发绿的《符箓秘录》。

"织田作？"

话音未落，那人缓缓转身。我愣住了——那张脸分明是织田作的，可眼眶里却空空如也，只剩下两团蠕动的金色液体。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量黑色液体从口中涌出。

我后退一步，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枚齿轮零件，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零件表面刻着三个字——"救自己"。

"织田作......"

话还没说完，齿轮突然转动起来。伴随着机械运转声，整条街道开始扭曲变形。建筑物像融化的蜡烛般坍塌，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从中涌出暗红色液体。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门已经消失不见。金色雾气将四面八方都笼罩其中，唯一能走的就是眼前这条充满诡异气息的街道。

"这就是代价吗？"

自言自语间，我握紧铜铃往前走去。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地面上，仿佛走在某种生物的内脏上。暗红色液体顺着鞋底往上爬，试图缠住我的脚踝。

我甩开那些液体，继续前进。前方钟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但我知道，等待我的绝不会是熟悉的世界。

街道尽头，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正在等待。他们站成一排，像是等待献祭的祭司。最中间的那人抬起手，指向钟楼方向。

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我。或许就是这一切的真相，亦或是另一个陷阱。

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走下去。因为我选择了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