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史郎站在新居所的院子里,眉头微蹙,凝望着天上的月亮。
距离他们搬来这处更为隐蔽的据点已经有一阵子了,一切都还算安稳。只是……
他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屋内。
珠世大人最近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对千奈血液样本的研究上,似乎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整日埋首在实验台前,连休息都顾不上。
“唉……”
愈史郎低声自语,“偶尔也该休息一下啊……希望珠世大人不要过度劳累才好。”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
愈史郎抬起头,以为是千奈的鎹鸦铃木又带来了她的新消息——或许又是报告任务进展,或者询问研究情况的信件吧。
果然,铃木的身影迅速清晰,它熟练地俯冲下来,落在院子的篱笆上。
愈史郎刚想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些许不耐烦却又隐含期待地开口:“又是千奈的信件吗?她是不是又啰嗦了一大堆……”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清晰地看到,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甚至会亲昵地蹭千奈脸颊的铃木,此刻却耷拉着脑袋,羽毛都失去了光泽,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
铃木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地打招呼,也没有递上信件。
它抬起头,用带着哽咽般的、极其低沉哀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千奈……千奈她……牺牲了。”
愈史郎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那点惯常的不耐烦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什……你说什么!?”
另一边。
珠世刚刚放下记录的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稍微休息片刻。
这时,她听到了门外愈史郎的脚步声,以及轻轻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愈史郎又来催促她休息了,轻声道:“愈史郎吗?进来吧。”
门被拉开,愈史郎走了进来。
不过,珠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愈史郎的脸上没有了平日对她过度操劳的抱怨和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混合着悲伤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收到的信件。
“愈史郎?”
珠世的心沉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
愈史郎走到她面前,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异常低沉、缓慢的语调,艰难地说道:“珠世大人……刚刚……收到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
“……千奈她……牺牲了。”
珠世脸上那抹因为研究略有进展而产生的淡淡疲惫和期待,瞬间凝固了。
她怔怔地看着愈史郎,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仿佛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什……?”
她下意识地轻呼,随即猛地摇头,脸上浮现出不愿相信的神色,“不……这不可能……愈史郎……”
但当愈史郎悲伤的神情让珠世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半晌,珠世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
“……是吗……千奈她……已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实验台上,那个被小心保存的、盛有千奈暗红色血液的玻璃瓶。
明明……明明好不容易对这份特殊的血液研究又有了新的进展,找到了一些可能对抗无惨的关键线索……结果,提供这血液的孩子,却……
巨大失落、痛惜与悲伤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让她一时失语。
就在这时,愈史郎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一件事,珠世大人。”
他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在信中也正式提出了请求……他希望我们,可以移步到鬼杀队的总部宅邸,在那里继续进行药物的研究。”
愈史郎顿了顿,补充道:“信中提到,千奈之前似乎也提过,鬼杀队里有一位名为蝴蝶忍的柱,也在进行相关的研究。
“他希望……您能和她联手,集中双方的智慧与资源,共同研发对付无惨的药物。”
珠世缓缓抬起眼,接过那封信,指尖微微颤抖。
前往鬼杀队总部?与那位柱合作?
珠世接过愈史郎递来的信件,纤细的手指抚过纸面,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愈史郎看着珠世大人沉默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担忧。他了解珠世大人对人类的复杂情感,也深知她对自身安全和研究独立性的看重。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珠世大人……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不去的。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研究,就像之前一样……”
珠世缓缓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得知千奈死讯的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愈史郎的话。
“不,愈史郎。”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要去。”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信件,最终落回那盛有千奈血液的瓶子上。
“千奈的血液中蕴含的秘密,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那位柱,既然也在进行相关的研究,说不定……她的发现能对我的研究有所启发和助益。”
愈史郎看着珠世大人眼中那熟悉的研究者光芒与更深沉的决心交织在一起,知道自己无法再劝阻。
他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我明白了。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一直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说完,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轻轻拉上了门,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了珠世大人。
愈史郎走到院子里,看到铃木还呆呆地立在篱笆上,望着天空,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愈史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屋里拿了些糯米团子出来。
他走到篱笆边,将团子递到铃木面前,声音比平时缓和了许多:“喂,吃点东西吧。”
铃木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连看都没看那诱人的团子一眼,依旧固执地望着天空。
愈史郎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
他干脆就在篱笆旁坐了下来,坐在铃木的身边。
一人一鸟,在逐渐浓郁的暮色中,共享着同一份沉重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愈史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千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铃木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它低下头,小小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是……血鬼术……她为了救炼狱大人……
“转移了……转移了那个可怕的伤口……然后……然后就一直……一直没醒来……”
它用力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这个事实:“蝴蝶大人说……说千奈没救了……”
“但是我不信!千奈才不会就这么丢下我自己离开呢!
“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美食没有一起吃……她说好要带我去吃遍所有好吃的……她不会……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呜……”
铃木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起来,说着和千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着那些还未实现的约定,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思念和不肯接受现实的执拗。
愈史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那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回忆,从铃木带着哭腔的叙述中流淌出来,勾勒出一个与他印象中有些不同、更加鲜活生动的千奈的形象。
听得他心里也乱糟糟的,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烦躁、酸涩和莫名空落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拉开。
珠世走了出来。
她脸上的悲伤已经被很好地收敛起来,恢复了平日的温婉与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与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看向愈史郎,语气平稳地嘱咐道:
“愈史郎,去收拾一些必要的研究器材和资料吧。”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沉入黑暗的山峦,做出了决定——
“我们明晚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