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就这么在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炭治郎还在好奇地观察车厢内的设施,善逸则对身下柔软的座椅感到些许新奇,暂时压过了对鬼的恐惧。
伊之助虽然安分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开始研究起窗户的开关,被炼狱先生用眼神温和地制止。
千奈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过车厢连接处和每一个走过的乘客。
就在这时,列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声,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移动。窗外的站台逐渐向后滑去,树木和田野的景色映入眼帘。
“动了!它真的动了!”炭治郎扒着窗户,低声惊叹。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笔挺制服、头戴制帽的列车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票夹。
“各位乘客,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炼狱先生率先利落地拿出了自己的车票,炭治郎几人也赶忙将千奈刚才买好的票递了过去。
列车员熟练地检票、打孔,将票根递还给他们。
“祝各位旅途愉快。”
列车员离开后,车厢内恢复了平静。
只有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发出的规律“哐当”声,以及车身微微的摇晃。
或许是连日训练的疲惫,或许是这单调的节奏与摇晃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炭治郎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脑袋一点一点,最终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陷入了浅眠。
他旁边的祢豆子箱子被安稳地放在脚边。
善逸原本还在紧张地东张西望,但紧绷的神经终究抵不过身体的困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没过多久也歪倒在一边,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梦话:“别过来……我不想死……”
就连精力旺盛的伊之助,在对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吼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也抱着他的锯齿刀,头套抵着冰凉的车窗,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炼狱杏寿郎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抱臂,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养精蓄锐,周身的气息沉静而强大。
千奈看着相继睡去的同伴,又看了看窗外逐渐沉下的夜幕。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困倦。
但她没有抵抗这股莫名的睡意,反而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调整着呼吸。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列车行驶的轰鸣与几人平稳的呼吸声,宁静得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假象。
……
炭治郎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而柔软的黑暗,再次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耳边是清脆的鸟鸣,鼻尖萦绕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还有……浓郁而温柔的樱花香气。
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舞的、淡粉色的樱花花瓣,如同一场温柔的雪。
他正坐在一棵巨大的、开得绚烂无比的樱花树下。
“我……这是在哪里?”炭治郎困惑地低语,记忆有些混乱,“刚才……不是还在摇晃的列车上吗?”
“哥哥,别偷懒啊!”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催促的童声在他身旁响起。
炭治郎扭头,看到了弟弟竹雄正叉着腰,不满地看着他,“赶快布置!祢豆子姐姐和千奈姐姐马上要来了!”
布置?布置什么?炭治郎更加迷茫了,他环顾四周。
这一看,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在如华盖般的樱花树下,铺着一张巨大的、干净的野餐垫。
垫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妈妈特制的饭团,散发着诱人的梅干和鲑鱼香气;金黄色的炸天妇罗,看起来酥脆可口;色彩缤纷的糯米丸子串;还有新鲜的水果。
而围坐在垫子旁的,是他的家人们——除了祢豆子和千奈,所有人都在。
妈妈正温柔地笑着,整理着食盒;弟弟茂和花子正在为争夺一块最大的草莓而小声拌嘴;六太则好奇地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发出咯咯的笑声。
“哥哥,你糊涂了吗?”妹妹花子注意到他呆愣的样子,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
“今天是赏花的日子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给千奈姐姐一个惊喜吗?你可是主力,怎么自己先发上呆了?”
给千奈惊喜……赏花……
炭治郎的脑海中,仿佛有某个模糊的记忆被触动。
是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确实和千奈约定过,要每年一起看一次樱花。
“对了!祢豆子和千奈呢?她们在哪里?”炭治郎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人,急忙问道。
妈妈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担忧地看向他:“炭治郎,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脸色看起来有点奇怪。”
她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天色,“剩下的布置我来就好了。啊,都这个时间了,她们两个人应该也快到了,你去小路那边接一下她们吧。”
炭治郎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依言朝着林间那条开满野花的小路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心中充满了一种不真切的幸福感。
没走多远,前方就传来了熟悉的、带着欢快节奏的脚步声,以及女孩子清脆的谈笑声。
“千奈姐姐!快看!这里的樱花开得好漂亮啊!”这是祢豆子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这是千奈那温柔又带着雀跃的回应。
炭治郎停下脚步,看着那两个手挽着手、从樱花雨中向他跑来的身影。
祢豆子穿着他记忆中最常穿的那件粉红色和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洋溢着灿烂无忧的笑容,眼神清澈明亮,是人类时的模样。
而千奈,则穿着她那件淡粉色的羽织,长发在春风中微微飘动,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完全放松的、纯粹快乐的笑容,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啊!是哥哥!”
祢豆子看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亲昵地拉住他的袖子,“我们快走吧千奈姐姐!妈妈他们一定等急了!”
三人一起回到那片樱花树下。看到她们到来,家人们立刻发出了热烈的欢迎。
“祢豆子!千奈!快来这边坐!”
“千奈姐姐,你看!我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祢豆子,这是你喜欢的糯米团子!”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热闹和温馨。
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美味的食物,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
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祢豆子和千奈被逗得笑个不停,妈妈则温柔地看着每一个孩子,不时为大家添上食物。
“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啊。”
千奈仰头看着如云似霞的花海,轻声感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光。
“嗯!”祢豆子用力点头,挽住千奈的胳膊,“和千奈姐姐,还有大家一起看樱花,真的好开心!”
炭治郎看着这一幕,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和温暖填满。
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画面,所有重要的家人都在身边,平安,快乐。
“我们约定好了哦!”
六太举起小手,奶声奶气却十分认真地说,“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在这里赏花!”
“好!约定好了!”大家都笑着应和,包括千奈和祢豆子,她们的笑容在樱花树下,美得如同画卷。
然而,看着眼前这无比幸福、无比美好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炭治郎的心底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酸楚,视线迅速模糊,一副很想哭的感觉涌上喉咙。
嗯……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这么幸福,这么快乐……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旁的祢豆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停下了和花子的笑闹,转过头,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担忧地望着他,轻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你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炭治郎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莫名的泪意逼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对着祢豆子,也对着所有看向他的家人,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却努力想让他们安心的笑容。
“我没事……”他低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只是……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