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沉了下来,又到晚上了。
千奈蜷缩在墙角,手腕上的银丝早已勒进皮肉,留下几道暗红的血痕。
她盯着地面上那摊未干的血迹,鼻尖萦绕的腥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累带回的“食物”就扔在三步外,残破的衣襟下露出的肉色皮肤,显然是刚被杀死的人类。
她被带到这里已经两天了。
“吃吧。”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指尖缠着银丝打了个死结,“你需要补充体力。”
累的丝线一直绑着她,勒出来的伤口转眼间就会愈合,一直反反复复。
这种事情太耗费体力了,或许累也看出千奈快竭力了,于是今晚破天荒的给她找来了“食物”。
千奈猛地抬头,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我不吃这个。”
“你说什么?”累的红瞳骤然眯起,银丝突然绷紧,勒得千奈肩膀一阵剧痛,“别惹我生气。”
“我说我不吃!”千奈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累缓缓站起身,他走到尸体旁,脚尖踢了踢那具躯体,黑血溅在地板上,画出扭曲的纹路。
“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他的指尖突然弹出数道银丝,精准地缠上千奈的下巴,“张嘴。”
冰冷的丝线勒进下颌的皮肉,千奈死死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也不肯松开。
她能感觉到累的力量越来越大,下巴的骨头仿佛要被生生捏碎。
“放开我!”她拼命摇头,银丝在皮肤上割出细密的伤口,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衣襟。
“敬酒不吃吃罚酒。”累的耐心彻底耗尽,红瞳里翻涌着暴戾的杀意。
无数银丝突然从他手中暴涌而出,像钢针般扎向千奈的四肢——这是要强行撬开她的嘴。
银丝穿透衣袖嵌进臂骨,剧痛让千奈眼前发黑。
她能感觉到有冰冷的丝线探向嘴角,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滚!”千奈猛地偏头,用尽全力咬向那道银丝。
牙齿与丝线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炸开,银丝刺得她舌尖发麻,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可她死死咬着,哪怕满嘴是血也不肯松口。
“疯了吗?”累的声音里染上难以置信的愤怒,他猛地收回银丝,千奈的嘴角被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不过是让你吃口饭,你想死吗?”
千奈咳着血沫,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我说了,我不吃。”
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累暴戾的红瞳:“你不是说我们是家人吗?家人会逼对方吃东西吗?”
累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盯着千奈嘴角的血,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红瞳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更深的暴戾取代:“别跟我提家人!”
银丝突然缠上千奈的喉咙,越收越紧:“我再说最后一次,吃下去!”
窒息感瞬间涌来,千奈的眼前阵阵发黑。
可她依旧死死闭着嘴,指尖抠进掌心的伤口里,用疼痛保持清醒。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银丝突然松了。
累收回手,红瞳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在那具尸体上,黑血溅得满地都是。
累站在原地,红瞳死死盯着她。他显然没料到,一个鬼会对“吃人”这件事抗拒到这种地步。
“好。”他突然笑了,“你不吃,那就看着它。”
他没有收走尸体,就把那具逐渐僵硬的躯体扔在千奈面前,距离她只有一小段距离。
“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累盘腿坐在对面,指尖始终缠着银丝,“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告诉我。”
累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红瞳在黑暗里亮得像两团鬼火。
后半夜开始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着尸体的气味往千奈鼻腔里钻。
她死死咬着牙,把脸埋进膝盖,直到天亮时,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漫过门槛。尸体的气味变得更加刺鼻,累还坐在对面,红瞳直勾勾盯着千奈看。
他看着她醒来,没有说话,只是指尖的银丝又紧了紧。
千奈依旧别着头,连眼神都不肯往尸体那边偏。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整整一天。
当天色再次暗下来,累终于站起身。他走到尸体旁,踢了踢麻袋,里面的东西已经彻底僵硬。
千奈的肩膀绷紧了,以为他又要强迫自己。
可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千奈以为他会动手杀了自己时,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想吃什么?”
千奈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觉得我会杀了你?”累嗤笑一声:“至少现阶段不会。”
“我的家人都被鬼杀队杀完了,目前就你一个,在找到新家人之前,我可不希望没人陪我。”
累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野兔。我可以自己去抓。”
无数银丝从他袖中涌出来,像活物般缠上千奈的手腕。
“好啊,一起去。”他拽着丝线往门外走,步伐快得几乎要把她拖倒,“别耍花样——这线能感知到你每根手指的动静,敢跑我会杀掉你的。”
夜风卷着松针的腥气扑过来,累的速度快得惊人,银丝拖着她在林间穿梭,衣服被树枝划破也浑然不觉。
直到一片开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累才停住脚步。
“就在这里。”累抬手挥出数十道银丝,在半空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抓不到就得吃那个。”
他的目光扫向千奈身后——那里隐约能看见来时的路,仿佛在提醒她尸体还躺在屋里。
千奈咬着唇没说话。她环顾四周,月光把地面照得发亮,几只灰影正在远处的灌木丛里窜动。是野兔。
她刚要迈步,手腕上的银丝突然绷紧。
“老实看着。”累的声音带着威胁,指尖轻颤间,银丝已变成网的形状腾空而起,悄无声息地罩向灌木丛。
只听几声短促的尖叫,网兜里已经扑腾着三只肥硕的野兔。
银丝收紧的瞬间,她甚至能听见骨头被勒断的脆响。
“拿着。”累随手将网兜扔过来,野兔的血顺着丝线滴在地上。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