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舞

一人就着桌上一蜡烛望着窗外星空发呆，窗外蛐蛐儿叫个不休，引得苏叶不甚心烦。

原打算出门望星星，吹吹清风醒神，怎奈林竹雪听见她开门声后脚便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跟在苏叶屁股后面骂骂咧咧地劝他回去休息。

“这什么日子！九月的天，你看看这风……呼呼的，天寒地冻，又大又冷，你这薄衣骨瘦的人，第二天准是伤风感冒，后面还得我照顾你，姑奶奶没钱了，赶紧的，要发呆回屋发去。”

林竹雪的关心中句句不离钱，也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心疼钱，反正口中叽叽喳喳，苏叶不甚其烦，言语却不敢反驳，只好回屋。

苏叶听劝，林竹雪十分满意，临走前还不忘给苏叶开个窗户透气，落下句话，“记得披件衣裳。”

苏叶望着满天星，眼皮一会儿下，一会儿上。还有两日便是李柄案的最后期限，这案子拔茅连茹，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如今依旧浓雾一片，正思索解决思绪，鼻中清香，接着一股睡意便突袭而来，昏昏沉沉没了知觉。

第二日，阳光普照在安宁国大地上，照得人格外温暖，似乎心情都愉悦起来了。

而这般不热不燥的天气，纸余末却大汗淋漓，后背的衣襟已经浸湿，透亮，许是心中有一个结，加上身属热，燥得慌，一连喝了几杯茶也止不住冒汗。

一大早，纸余末起得比以往尤外早，一顿乒乒乓乓地动静，敲开苏叶房门，先是闻到一股子刺鼻浓香，粗人一个他素来不喜欢这些，捂鼻骂捏几句，将横躺的苏叶粗鲁拉起来，“起来，这个时辰了，你还睡觉。”

苏叶睡眼惺忪，幸而没有起床气，不答不语。

“你准备好了吗？今儿可是天子亲自受审，问话，答不好，可人头难保。你觉得你的说辞皇帝会信吗？”

苏叶以为是林竹雪，看了一眼发现是纸余末才安心闭上眼， “当然。”

昨晚林竹雪回房前还送了一个宁神炉给他，说是能够助眠，没想到闻了半柱香，效果出奇的好。许是她突然对自己太好，昨晚梦中竟然有了她的身影，虽不是什么春梦之类的，但梦到一个女子，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李柄案咱虽说只调查了一天，可啥重要的线索都没发现，发现一个密室，反而越来越复杂，只有三天的期限啊，我看你借着这次机会跟天子说实话，否则到了那一天你想悔都悔不了。”

    “突然这么关心我？”苏叶睁一只眼瞧他，“你不像这种人啊，反常，实在反常。”

“昨天将军府桌子上，我看见书下压有一封信，看你和将军相谈甚欢，我瞧瞧地打开来看了一眼。你猜落款是谁的名？”

“魏古月。”

“你怎么知道？”

“魏古月一直与将军有联系，信封多半是他写的，再来咱俩认识的人，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看你这个意思，这封信对我俩都不利，硬生生将我俩捆绑在一起，除了魏古月还能有谁，”苏叶绵绵地道，似乎不以为意，看了眼天色，流露出遗憾之容，恐不能再睡，再睡得睡死过去，对纸余末说，“信里写的啥？帮我添一壶茶，谢谢。”

“要求将军派人暗杀我俩。”

他喝茶凝神，正慢悠悠地站起来穿衣服，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笑一声，“终于动手了是吗？”

“你这还笑得出？小爷不怕死，就可惜一大把年纪媳妇还沒娶，连女子的手小爷都还没摸过。”

“别担心，如论如何都不会有事，天子对结果并不看重，他只希望为李家延续香火，救这小子一命。我的说辞不过是堵住幽幽之口，让天子知道还有一个人会帮助他完成这件事，”见纸余末内心扭结，继续道，“你怕牵扯此事咱俩会有什么不测？天子周围都是芸芸高手，前几日让我们与魏古月见面，就是给魏古月敲警钟，让他别对我们下诡手，所以这案子既然已经摆在台面了，就一定不会让我们死掉，至少这几天不会。”

苏叶怯意地瞧了眼纸余末，脸上是一副听着曲儿清风自在，心情畅然地模样。

纸余末燥得偏头不看他，拉扯后依想凉快凉快。

天子坐在舞榭歌楼的最高位，坐北朝南，从戏曲儿开始，一直眉开眼笑，只字未提李柄案，似乎抛之脑后。

该来的总会来，直到一名舞姬上台，献舞一支，舞罢天子不出所料的开口道，“苏叶，李柄案查得如何呀？”

“回陛下，”苏叶早有应对之策，话在喉口，突然发干，黏糊糊的，清嗓一声，“李柄案疑点重重，不过现已有眉目，只需要时日抽丝剥茧，微臣正在全力调查。”

     “有眉目甚好，不过嘛，这时日……三天期限可还剩下两天咯，”皇帝忧心地拍苏叶肩膀，

“李柄家如遭灭门，朕心难安啊，朕如何对得起亡故的芸妃。时间短促，案件棘手，朕是知道的，不过朕相信你，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事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苏叶刚一回完话，就听见喊台的大叫，“下一个这诺大的安宁国内无一人会，失传已久的惊鸿舞！”

声势浩大，引得苏叶，天子和台下众人纷纷聚精会神。

先有七八个穿着浅蓝霓裳服的蒙面女子轻歌曼舞，舞姿柔美轻盈，歌舞相得映彰，让人目不转睛。

天子不甚欢喜，拍手叫好，魏古月提醒天子，“陛下，还未到最精彩的部分呢。”

“是吗？”天子眉眼一弯，一脸喜悦与期待。

与此同时魏古月将准备好的茶捧起一杯献天子，天子欢笑着回礼饮茶。

歌舞又一盏茶后，在一群蓝色霓裳服的蒙面女子中，有一位衣着迥异的粉色霓裳服的蒙面女子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了突兀的最前端，与此同时后面那群蒙面女子一瞬间收紧手臂，垂下头，像等待开放的花朵，而脱颖而出的女子则如盛开的娇俏水仙花一样，开始伴随跌宕起伏的音乐翩翩起舞。

舞姿张弛有度，柔美轻盈，手脚舞动间仿佛都带着情感，而围观者皆是失魂落魄。

就在众人深陷歌舞美妙的意境无法自拔时，那舞姬很自然地袅袅婷婷地就向天子走去。

       “你看天子看那舞姬的眼神，”纸余末突然悄声对苏叶说，“天子既然好这口，事情就好办了。”

苏叶疑惑地瞧他。

“告诉你一件事，我娘小时说我有女相，很多女娃娃抢着和爷拜堂。你别笑，小爷长得不差，三天期限到，如果没了结，小爷可以舍身扮成个姑娘献给天子，让咱俩逃离牢狱之灾，没准……咱俩一生荣华都能有。”

苏叶听得唇角上扬，连连摇头。

      “皇帝素来疼她的母妃，他是故意的，给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面子，摆这么大场面，大费周章，又劳民费财的给他建了这么一个浮华的高台，他不得认真对待啊。”

柳腰漫步，温柔娇媚，女子的每一个步子似乎都踩在人的心上，这着实让年轻气盛的天子兴奋异常，连楼下观戏的百姓都垂涎欲滴。

舞姬曼妙的身姿悄然坐在了天子身上，一股子地妖媚香缠绕在天子身上，女子顾盼生辉，天子的心脏像被红绳给绑住似的，离不开了。

天子心痒痒，一把扯下女子的面锦， 惊叹道，“好美的舞姬。”下意识挑起对方下颚，将这国色天香的美貌尽收眼底，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兴许没瞧过女子一次正眼，苏叶在看清女子面容后突觉震惊，这姑娘不正是那日自己救的被卖女子吗？想想当时这女子也清白，这才短短几日，竟做出这般轻挑举止。

女子俏笑迎合，只是所有人都没察觉，女子的手在袖口中摸索，从一开始坐在天子腿上就已经开始摸索。匕首被她磨得程亮，这是和魏古月计划好的，假借献舞，实则行刺。可摸索片刻，她突然发现袖中根本就没有那把匕首。难不成是自己大意了，丢在哪里了？可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魏古月是要把自己献出去。

王柳萱冷眼看向魏古月，像冰山里的火，带着刺骨的怒气。

魏古月冷漠地望着她，就像看着一颗棋子。

王柳萱一个媚笑用力的扭头，生生抽脱天子玩味的手，她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然毫无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