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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节展演的日子越来越近，排练场的空气里都带着紧绷的弦。田嘉瑞的戏份最重，常常是别人都走了，他还留在原地对着镜子打磨动作，有时一个眼神要练上几十遍，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滴在洗得发白的剧本上。

姜黎总以“整理道具”为借口留下来。她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假装低头写着什么，余光却总不自觉地追着那个在舞台中央的身影。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念台词时脖颈处的青筋会微微凸起，带着一种专注到极致的性感。

“这里的情绪不对。”导演抱着胳膊站在台下，眉头皱得很紧，“江滨柳看到云之凡时，不该是这种平静的眼神，要像……像枯木突然发了芽，带着点不敢信的狂喜，又藏着怕惊醒幻觉的小心翼翼。”

田嘉瑞点点头，走到舞台侧面喝了口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角落，和姜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像被烫到似的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笔记本上写字，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再次排练那段戏时，田嘉瑞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当饰演云之凡的学姐从侧幕走出来，他转过身的瞬间，眼睛里像突然落满了星光，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轻轻唤了声“之凡”，声音里带着哽咽的沙哑，连导演都忍不住点头：“就是这种感觉！”

排练结束后，姜黎收拾东西时，田嘉瑞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刚才看你一直在写，在记什么？”

她把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脸颊发烫：“没、没什么，就是记点排练心得。”

“能给我看看吗？”他的语气带着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姜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递了过去。其实里面没什么正经心得，大多是些零碎的句子——“他念‘我等了你一辈子’时，尾音会发颤”“转身时习惯先抬左脚”“笑起来左边嘴角比右边高一点”，还有几页画得歪歪扭扭的小像，都是田嘉瑞在排练时的样子。

田嘉瑞翻着本子，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迹，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扬起来。看到那几页小像时，他忽然停下，抬眼看她，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姜黎，你画得比我本人好看。”

“才没有！”她伸手想去抢，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排练后的薄汗，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他低头继续翻着，翻到最后一页时，动作忽然顿住。那页纸上写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舞台上的他在演别人的重逢，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在看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排练场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姜黎的心跳得像擂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句话是昨晚写的，写完就忘了撕。

田嘉瑞的目光落在那句话上，又慢慢移回她脸上，眼神深得像月下的湖面。他没说话，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腕，把笔记本合上递回来，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两人都像被电流击中似的缩了一下。

“明天……早点来。”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拿起外套快步走了出去，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姜黎抱着笔记本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他的眼神，他没说完的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滚烫的涟漪。

第二天姜黎果然来得很早，却发现田嘉瑞比她更早。他已经换好了江滨柳的戏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领口磨出了毛边，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看到她进来，他从道具架上拿起一个保温杯递过来：“陈爷爷昨天给的蜂蜜，说是润嗓子的。”

保温杯里的水还是温的，姜黎握在手里，暖意在掌心一点点蔓延开。她看着田嘉瑞整理长衫领口的样子，忽然想起剧本里的台词，鬼使神差地问：“学长，如果你是江滨柳，等一个人等了四十年，再次见到时，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田嘉瑞整理领口的手顿住了。他转过身，晨光从排练场的高窗斜射进来，刚好落在他眼底，那里面没有剧本里的沧桑，只有一种清晰的、带着温度的认真。

“我不会说‘好久不见’。”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说，‘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姜黎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长衫上被晨光染成金色的绒毛，忽然觉得，这个排练场里的每一束光，每一句台词，都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注脚。

展演前最后一次联排，姜黎站在侧幕条后，看着田嘉瑞在舞台上发光。当他念出那句“这些年，我常常想到你”时，目光越过台下空荡的座椅，精准地落在她藏身的侧幕。

那一刻，姜黎忽然明白，有些情绪从来都不是演出来的。就像此刻他眼里的光，就像自己胸腔里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都真实得不像话。

联排结束后，田嘉瑞在后台卸妆，卸妆棉擦过脸颊时，露出的皮肤带着点被闷久的泛红。姜黎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接过去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抬手用手背一擦，动作随性又好看。

“紧张吗？”姜黎小声问。

“还好。”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不过……要是台下有熟悉的人看着，可能会更紧张点。”

他说这话时，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姜黎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节奏，她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尖，嘴角却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展演的大幕即将拉开，而有些藏在台词和目光里的心事，也快要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