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姜熙染在椅子上坐下，正准备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目光却定格在桌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支深蓝色的万宝龙签字笔。

她认得这支笔，是苏茵常用的那支。刚才她俯身说话时，大概是不小心从口袋或文件袋里滑出来的。

“还真是……一点没变。”姜熙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迁就。

她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苏茵很多这样的小习惯，比如对这支笔的偏爱，比如思考时习惯性地转笔。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因为工作才重新联系上的对话框。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发去一条公事公办的消息：

“苏小姐，你的笔落在我办公室了。”

这次，隔了一小会儿，手机才亮起。

苏茵的回复简洁明了：

“啊，谢谢姜总提醒，可能刚才不小心滑出来了。我先放您那儿，下次开会我过来拿。麻烦了。”

后面跟了一个表示感谢的系统表情。

很礼貌，也很得体，挑不出任何毛病。就像处理任何一位普通同事无意中遗落的物品一样。

姜熙染看着这条回复，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像被轻轻戳了一下的气泡，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她将这支不属于自己的笔，放进了笔筒里一个不碍事却也不会忘记的角落。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和一段刚刚泛起涟漪就又被迫恢复平静的心绪。

日子像往常一样过去了两天。那支笔静静地躺在姜熙染的笔筒里，像一颗投入湖中却未能激起预期涟漪的小石子。

再次见到苏茵，是在公司的项目研讨会上。

苏茵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正与旁边的同事低声交流着数据，神情专注而认真。直到会议结束，她才抱着文件，步履从容地走向姜熙染。

“姜总。”苏茵微笑着打招呼，语气是恰到好处的职场礼貌，“谢谢您帮我保管笔，给您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姜熙染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情绪，同样回以职业化的微笑，从笔筒里取出那支笔递还过去，“物归原主。”

苏茵接过笔，指尖与姜熙染的有一瞬短暂的接触，温凉而客气。“还好是落在您这儿了，”她语气轻快，带着点工作场合的熟稔，“要是丢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滴水不漏地将两人的关系界定在“同事”的范畴内。

“下次小心。”姜熙染点点头，目光掠过苏茵清澈坦然的双眼，那里找不到丝毫那天逗弄她时的缱绻痕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随兴而起、过后即忘的玩笑。

苏茵再次道谢，随后便转身融入散去的人群，背影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姜熙染站在原地，看着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心里那点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自嘲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

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如今真的只是恪守着同事的本分。

而有些悄然复苏的心动，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晚上八点，办公区只剩下苏茵和她的两个组员还在拼命核对。姜熙染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原本只是路过，看到他们灯火通明，便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平静，没有责备。

苏茵抬起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姜总，我们正在处理，是数据源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姜熙染没说什么，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旁边打印出的冗长数据报告。“哪一部分？我看看。”

这不是她份内的工作，她的级别也完全可以只是过问一下然后离开。但她没有。她挽起了衬衫袖子，和苏茵的团队一起，一头扎进了那些令人头疼的数字里。

过程中，姜熙染没有一句多余的安慰，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她思路清晰，很快指出了一个被忽略的排查方向，并且高效地调动了其他资源来协助验证。

在某个瞬间，当苏茵因为找到一个错误而下意识地看向姜熙染时，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鼓励。

那一刻，苏茵心里某根紧绷的弦，忽然松弛了一下。

姜熙染还是那么好，苏茵想着眼底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当问题终于在深夜彻底解决，组员们都欢呼着离开后，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人。苏茵整理着东西，感觉有些脱力，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她看着正在穿外套的姜熙染，那个总是一丝不苟、带着距离感的姜熙染，此刻眼下也有淡淡的阴影，头发微微有些乱。

“熙染”苏茵开口，声音比平时柔软了些，那份职业化的外壳出现了细微的裂缝，“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不只是为项目，也为我。”

姜熙染动作顿了顿，看向她。

苏茵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的歉意，还有一点……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亲近“那天在办公室，我说话可能有点没分寸，就是……开个玩笑，希望您别介意。”

换作平常苏茵绝对不会为这种小事道歉，但……人家好歹帮了她。

这不再是为了维持表面和谐的客套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为那次“逗弄”提起并道歉。

意味着她开始在意姜熙染可能会如何解读她之前的行为。

苏茵看着她“不如周末的时候我带你打球。”狭长美丽的丹凤眼此刻眼里盛满笑意。

“好。”姜熙染看着此刻的苏茵，突然很想抱抱她，不说什么就是单纯的抱，不带一丝一毫杂质。

心里想着身体也这么做了，突如其来的触感让苏茵一怔，随即轻笑着回抱住她。

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处，体温透过衣料悄然交融，心跳也渐渐合成同一道韵律。月色温柔，时间仿佛在此刻驻足，一切都妥帖得宛如命运早已写好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