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白金汉宫,此刻被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笼罩。张英伦跪在觐见室柔软的地毯上,头垂得极低,仿佛连抬起目光窥视女王面容的勇气都已被剥夺。
桌上那份来自大沽口的电报静静地摊开着,纸上冰冷的字眼——“全军覆没”“无条件投降”,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刺进每个人的胸膛,直逼人双眼灼痛,几乎无法直视。
“你说什么?”维多利亚女王的声音微微颤抖,手中的权杖失手滑落,“当啷”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开。嵌在顶端的蓝宝石应声滚落,在地面上四散弹跳,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我们……输了?”维多利亚女王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尾音甚至带了一丝破碎,“输给了那群黄皮猴子?”
“陛下,是臣无能……”张英伦的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们的武器……远比我们的先进,那些冰冷的钢铁与火光,轻易撕裂了我们的防线。而他们的士兵……仿佛不知恐惧,前赴后继,完全不怕死……”
“废物!”女王骤然起身,王冠从她的发髻上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钻石与红宝石的碎片四散迸射,犹如她此刻濒临崩溃的情绪,“三十年了!我们以舰队之威,试图教会他们何为敬畏。可如今,你竟敢告诉朕,我们——输给了他们?”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难以置信,每一个字都像刀刃般刺入空气,令人心头一颤。
维多利亚女王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黑,从王座上摔了下来。
宫女们尖叫着冲上去,却发现女王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
张英伦瘫倒在地,脑海中一片混沌。十年前访问龙门港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炎国官员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百姓面黄肌瘦,目光黯淡。他曾经笃定地认为,这个国度注定永远匍匐在地,无力抬头。
然而此刻,那些曾经跪伏于尘埃中的人们,已然挺直了脊梁,甚至将日不落帝国的军旗狠狠踩在了脚下。
历史的剧变像一记重锤,狠狠击碎了他内心深处的傲慢与偏见,留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震惊和复杂的情绪。
窗外,伦敦的雨再次飘落,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哀愁,为一个时代的悄然落幕低声哭泣。
炎国大沽口战地医院的帐篷里,白晨轩还在昏迷。白影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哥,你醒醒啊。”白影的声音哽咽,“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还是热的呢。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全吃了,一块都不给你留……”
他拿起白晨轩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枚龙纹戒指:“你看,戒指还在呢。你说过,戴着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那我现在戴着,你是不是也能感觉到我在你身边?”
白晨轩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
白影眼睛一亮,连忙凑近:“哥?你听到了?你快醒醒啊,我把‘裂穹’炮又改良了,射程能再远半里地呢,我给你演示好不好?”
他不停地絮叨着,话语如同流淌的河水,从龙门港那充满机械轰鸣的工厂,漫延到新学堂里孩子们稚嫩的笑颜;从租界飘扬的米字旗,再到庭院中刚刚栽下的桂花树苗,仿佛这些琐碎的细节能够编织成绳,将白晨轩从昏迷的深渊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战地医院的军帐中,煤油灯的光晕在帐篷壁上微弱地摇曳,勾勒出两张紧紧依偎的身影。
白晨轩昏迷的第三天,白影已将行军床挪到了他的病床旁。他依旧穿着那件被海风浸透的外套,从踏上大沽口的土地起,这件衣服便未曾离身。
他像一株倔强攀附在岩石上的藤蔓,固执地守在床边,仿佛要从对方微弱的气息中汲取仅存的温暖与慰藉。
清晨的露水悄然顺着帐篷缝隙渗入,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映着微弱的晨光,透出几分清冷。
白影蜷缩在床边,脸颊轻轻贴着白晨轩缠满绷带的手背,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昨夜未干的泪珠,像是凝结的一点星光。
白影的声音低哑而带着浓重的鼻音,如同受了委屈的小猫,在寂静的帐篷里发出断续的呢喃:“哥,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我真的好想你……没有你,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求你快点醒过来吧。你说你离不开我,可其实……是我离不开你啊,哥。”
他微微一顿,指尖轻轻抚过白晨轩无名指上那枚龙对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下,隐约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脉搏跳动。“昨天娘来过,给你带了冰糖雪梨。”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偷偷尝了一口,甜得发腻,肯定是按你小时候的口味做的……你快点醒过来吧,醒了自己吃。我才不要替你吃完呢。”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白晨轩的手背上,像一颗温热的珍珠。
白影赶紧用袖子擦掉,却越擦越多,最后索性把脸埋进对方的掌心,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你这个骗子……说好了回来种桂花树的,现在倒好,躺在这里当懒虫……我已经让人把树苗运来了,就种在总督府的后院,你再不醒,它们就要枯死了……”
帐外传来警卫员换岗的脚步声,白影慌忙抬起头,用袖口把脸擦得通红,却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他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更怕别人觉得他不够坚强——白晨轩总说他是龙门港的小总督,要撑起一片天,可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敢变回那个会哭鼻子的小正太。
正午的阳光透过帐篷的透气窗照进来,在白晨轩的脸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白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拿着棉签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嘴唇。
干裂的唇瓣在温水的滋润下渐渐舒展,白影看着看着,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刚被白辰轩从龙门港带回帝都!他让白晨轩替他摘桂花时,被蜜蜂蛰了嘴唇,也是这样肿肿的,却还是笑着把桂花塞进他手里。
“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把桂花糖藏在枕头底下,结果被老鼠偷吃了,我吓得抱着你睡了三天……”白影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现在换我保护你了,你别怕,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白影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被手帕精心包裹的小罐子,轻轻掀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颗颗宛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桂花糖。
他捏起一颗,放入口中含化,随后俯下身,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白晨轩紧闭的牙关,将那融化的糖液一点点渡入对方口中。
甜腻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如同一场无声的牵绊。
白影的脸颊因这亲密的举动染上了红晕,像是熟透的苹果,却依旧执着地重复着这个笨拙而温柔的动作,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便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也一并传递给对方。
傍晚时分,军医来换药,看着白晨轩依旧没有起色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总督大人,您已经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再这样下去,不等副总督醒,您自己就要垮了。”
白影摇摇头,把刚换下来的染血纱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随身的布袋里——这些天换下的纱布,他都像宝贝一样收着,仿佛能从上面找到白晨轩还活着的证据。
“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会醒的,我知道他会的。”
军医默默转身离去,帐篷内再次被寂静笼罩。白影伏在床边,轻轻握住白晨轩的手,将他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颊,仿佛要从那微弱的温度中汲取一丝安慰。
“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的声音低缓,像风掠过枯枝,带着倦意,也带着难以言说的柔软,“从前有个小傻子,总爱跟着大傻子跑,无论大傻子去哪里,小傻子都寸步不离……后来啊,大傻子上了战场,小傻子就留在家里等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说着说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趴在床边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梦里见到了那个归来的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白晨轩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脸颊。
这样的日子悄然流逝了三日。每一天,白影都会向白晨轩讲述兵工厂里的新奇发明,描绘龙门港潮汐的起伏变化,甚至低语那些平日里埋藏在心底、难以启齿的私密心声。
他常将脸颊轻轻贴上对方的下巴,任由那细密的胡茬扎得皮肤微微发痒;又或是将桂花糖细细嚼碎,小心翼翼地喂进他的口中,即便大半都顺着嘴角滑落,他也毫不在意。
夜深人静时,他会鼓起勇气,在白晨轩的额间落下一片轻若羽毛的吻,随即羞赧地躲进被中,耳根泛起一片绯红。
第十天清晨,白影像往常一样,拿着热毛巾给白晨轩擦脸。当毛巾碰到对方的嘴唇时,他突然停下了动作——那紧闭的眼皮,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哥?”白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晨轩的脸,“你醒了吗?哥,你看看我……”
白晨轩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方才的声响只是白影的错觉。
白影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他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将脸埋进掌心,声音颤抖着放声哭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太烦了?我知道自己话多,可我只是怕你忘了我啊……你醒醒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一边哭一边说,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我已经把裂穹炮的射程又提高了一里,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大沽口试炮好不好?我还学会了做桂花糕,放了好多好多糖,甜得能齁死人,你肯定喜欢……还有啊,我把我们的龙纹戒指拿去重新打磨了,你看,亮不亮?”
他轻轻褪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将其放入白晨轩的掌心,两枚戒指在那一方小小的手心里相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敲击在人心上的微颤。
“你还记得这枚戒指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颤动,“你说过,等战争结束了,要带我去下南洋的……”
说到最后,白影已经泣不成声,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上白晨轩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味,带着桂花糖的甜腻,带着一个少年最纯粹的期盼。他不敢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
白晨轩的睫毛颤了颤,像一只即将展翅的蝴蝶。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白影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和那双因为惊喜而瞪得圆圆的眼睛。
“影……”白晨轩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炸在白影的耳边。
白影愣了两秒,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扑进对方怀里放声大哭:“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这个大骗子!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嘴上说着不要理,身体却诚实地紧紧抱着对方,生怕一松手,这个梦就会碎掉。
白晨轩被他勒得伤口隐隐作痛,却舍不得推开,只是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让你担心了。”
白影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告诉你,没门!你要补偿我!”
“好,”白晨轩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触碰。白晨轩微微侧过头,将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他的动作极尽轻柔,仿佛害怕稍有不慎便会惊扰了什么,唇间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珍惜。
舌尖轻轻掠过对方的嘴唇,他尝到了一抹泪水的咸涩与桂花般淡雅的甜香。
白影的眼睛陡然瞪得圆圆的,像是被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心神,可下一瞬,又舒缓地眯起,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小猫,安静而温顺。他主动伸出舌尖,回应着这场交织着复杂情感的亲吻。
两人的吻越来越深,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白影的手紧紧抓着白晨轩的衣襟,身体微微颤抖着,却舍不得分开。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他们才缓缓分开,唇间拉出一道晶莹的银丝,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哥……”白影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却亮得惊人,“你……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看我笑话?”
白晨轩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刚醒,就被某个小馋猫偷亲了。”
“我才没有!”白影嘴硬道,却忍不住又凑上去,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那现在不算偷亲了吧?”
白晨轩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膛——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不算,”他低头在白影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以后想亲多少次都行。”
白影的脸更红了,他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闷闷地说:“你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瓜,”白晨轩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我要是走了,谁来吃你做的桂花糕?谁来陪你种桂花树?”
提到桂花糕,白影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桂花糖,剥开糖纸塞进白晨轩嘴里:“快尝尝,我新做的,放了双倍的桂花。”
甜腻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白晨轩的眼睛亮了亮:“好吃。”
“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白影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想起什么,眼圈一红,“你以后不准再受伤了,听到没有?你要是再敢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我就……我就把你的枪全砸了!连咱们家都一起拆掉!”
“好,不受伤了,”白晨轩笑着答应,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以后都听你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仿佛把所有的伤痛和阴霾都驱散了。
白影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从兵工厂的新发明到龙门港的趣事,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白晨轩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对了,”白影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你最喜欢的那支钢笔,我给你带来了。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小罐子,“桂花糖,管够。”
白晨轩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心里暖烘烘的。他接过钢笔,在白影的手心里轻轻写了两个字:“等我。”
“嗯,”他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又凑上去,在白晨轩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等你。”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影想起自己还没通知别人,赶紧从白晨轩怀里跳下来,对着门口喊道:“警卫员!快去找陛下和太子殿下!就说……就说皇太孙醒了!”
警卫员的欢呼声从外面传来,很快就跑远了。白影转过身,刚想说话,却被白晨轩一把拉进怀里,再次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刚才的更深、更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久别重逢的渴望。
白影的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踮着脚尖回应着,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直到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慌忙推开白晨轩,红着脸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帐帘被掀开,炎武帝白龙带着太子白子鸣和太子妃苏婉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就看到白晨轩靠在床头,而白影红着脸站在床边,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咳咳,”白龙故意咳嗽了两声,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苏婉赶紧走上前,握住白晨轩的手,眼圈一红:“好孩子,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
白子鸣拍了拍白晨轩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欣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白晨轩望着眼前至亲之人,心底泛起阵阵暖意。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龙打断了话语。“好了好了,你俩慢慢叙叙吧,我们就不在这儿当电灯泡啦。”
说着,白龙一边拉着白子鸣与苏婉往外走。走到门边时,他还扭头朝着白晨轩眨了眨眼,“好好调养身子,争取早日……让朕当上曾祖父哟。”
在这个独特的世界观下,男性也有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呢!只是相较于女性,概率略低罢了。
白影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白晨轩也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帐帘落下,帐内又恢复了安静。白影嗔怪地瞪了白晨轩一眼:“都怪你!”
白晨轩笑着把他拉进怀里:“怪我什么?怪我醒得不是时候?”
“就是!”白影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爷爷都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白晨轩低头在他的发顶亲了一下,“我们本来就是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白影默不作声,只是轻轻往他怀中缩了缩,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甜蜜的弧度。
金色的阳光穿过帐篷的缝隙倾洒而下,在两人身上铺开一层柔和的光晕,宛如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希望,似是在无声地诉说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