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湿热的风裹挟着海盐的气息,却吹不散顾青裴心头的阴霾。一次例行的身体检查,结果却像一颗深海炸弹,将他看似平静的生活炸得粉碎——他竟然怀孕了。这个违背常理、挑战认知的结果,让他经历了最初的极度震惊、恐惧,甚至荒谬感。然而,当最初的混乱过去,一种奇异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悄然滋生。腹中这个意外的、奇迹般的小生命,成了他漂泊岁月里唯一的锚点。他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生下他。
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他谨慎地选择了远离核心圈子的医生,以“长期疗养”为名淡出众人视线,连最亲近的助理也只知他需要静养。原炀派的私家侦探,像幽灵一样在新加坡逡巡,却始终抓不住任何实质性的线索。他们只看到顾青裴深居简出,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绝想不到那宽松衣衫下掩盖着怎样翻天覆地的秘密。
时光荏苒,顾思远(顾青裴为孩子取的名字,寓意深远,也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思绪)到了需要接受系统教育的年纪。顾青裴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带他回国。他需要一个更熟悉的文化环境,更好的教育起点。只是,这个决定也意味着他将重新踏入那个有原炀存在的世界。
回国后,顾青裴一边忙于重启国内事业,一边为顾思远联系幼儿园。孩子被他保护得很好,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且顾青裴习惯性地给他戴上小墨镜,遮挡那双过于明亮、也过于像某个人的眼睛。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次商业洽谈中,原炀不知从何渠道得知顾青裴身边多了个孩子,更离谱的是,传闻指向了王晋——那个曾让原炀如鲠在喉的名字。妒火瞬间吞噬了原炀的理智。
“顾总真是好兴致,和王晋连孩子都领养上了?”原炀的声音淬着冰,在又一次项目碰头会上响起,话语里的讥讽毫不掩饰。他变着法子刁难顾青裴负责的项目,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甚至抓住一些微小的差错无限放大,处处给顾青裴难堪。顾青裴疲于应付,心知肚明原炀的怒火从何而来,却无法解释,只能以更冷的姿态应对,公事公办,将所有的苦涩和委屈咽下。
这天,原炀因为一份合同细节上的争议,径直闯到了顾青裴的公寓。他需要一个“解释”,或者说,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门铃按得又急又响,顾青裴刚系上围裙准备给儿子做晚餐,无奈开门。
“原总,有事?”顾青裴挡在门口,神色疏离。
“当然有事!”原炀挤进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略显温馨的客厅,“上次那顿饭,顾总吃得可还满意?账单我带来了,顾总是不是该结一下?”他随手将一张单据拍在玄关柜上,这借口拙劣得可笑,纯粹是来找茬。
顾青裴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吵,耐着性子道:“好,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他转身欲去拿手机。
就在这时,门锁轻响,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推门进来。是顾思远放学回来了。保姆今天临时有事,所以只能送顾思远到门口就匆匆走了。他习惯性地进门就摘下小墨镜,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疲惫。
原炀闻声回头,起初只是随意一瞥。他之前只在传闻和极其偶然的远处惊鸿一瞥中见过这个孩子,印象模糊。此刻,孩子毫无遮挡的小脸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原炀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半分。那孩子眉眼间的轮廓……那倔强微扬的眉毛,那双眼皮的形状,尤其是那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嘴唇……这哪里是像?这分明就是从他原炀的脸上、骨子里拓印下来的!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的悸动瞬间击中了他,让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顾青裴拿了手机回来,看到原炀死死盯着顾思远,而儿子被这陌生叔叔凌厉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小手不安地绞着书包带子。一股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顾青裴的心脏。
“思远,回你房间写作业去!”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将孩子隔绝开。
孩子怯生生地看了原炀一眼,又看看脸色苍白的爸爸,听话地往房间走。
“站住!”原炀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求证。他猛地转向顾青裴,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最终化为巨大的愤怒和质问:“顾青裴!你告诉我!他是谁?!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顾青裴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害怕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他看着原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看着他那张和儿子酷似的脸,连日来的压抑、委屈、独自抚养的艰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被原炀无端刁难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是谁的孩子?”顾青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嘲讽和破釜沉舟的绝望,“原炀,你瞎了吗?!你看不出来吗?!没错!他是你的种!是我在新加坡查出来,鬼迷心窍非要生下来的!怎么?你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步步紧逼,眼眶泛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既刺向原炀,也凌迟着自己,“你是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带回你原家光宗耀祖?还是想曝光我顾青裴是个怪物?!一个能生孩子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胎!好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