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教学楼，夏栀抱着刚发的练习册往教室走，走廊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她下意识地往墙边靠了靠，抬头就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是周叙言。
夏栀盯了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差点失了神。
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说笑，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他偏头笑起来时，阳光恰好落在他发梢，连带着耳后那颗小小的痣都亮得清晰。
夏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怀里的练习册差点滑下去。她慌忙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是周叙言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温和些。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弯腰捡起自己掉落的便利贴。纸上是乔雨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还写着“周叙言学长打球超帅”的花痴话。夏栀的脸瞬间烧起来，伸手去接时指尖都在抖。
“谢谢学长。”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不客气。”他递还便利贴时，目光在她书包上扫了一眼——那片银杏叶挂件正好好地别在拉链上，“内个…是你的？”
夏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挂件，回过神：“对。”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是你送到保卫处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腼腆的笑着道谢
“...谢谢学长”
“不客气,小事。”他笑了笑，转身被陈钲勾着肩膀拽走，走前陈钲还回头冲她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的表情。
夏栀注意到陈钲的眼神，顿时低下头，转身快速离开。
回到教室，乔雨正趴在桌上啃苹果，见她红着脸进来，一下子弹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被教导主任抓了？”
夏栀把便利贴拍在她桌上，乔雨看清上面的字，嗷地一声捂住嘴：“他、他看见了？！”
“嗯。”夏栀戳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他还问我关于挂件的事。”
“进展神速啊姐妹！”乔雨激动地摇她胳膊，“下次运动会他肯定参加短跑，咱们去给他加油啊！”
窗外的桂花又落了几片，夏栀望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悄悄在心里把“道谢”这两个字，换成了“下次见”。运动会前一周，班级里开始统计报名项目，乔雨拿着报名表在教室里窜了三圈，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夏栀身上：“短跑接力缺个人，你去试试呗？就跑最后一棒，冲个线就行！”
夏栀盯着自己握笔的手指直摇头：“我体育超差的，初中运动会都是当观众。”
“但周叙言学长报了100米和4x100接力啊！”乔雨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撞她，“你想啊，到时候你们都在跑道边，说不定还能跟他说上话呢。”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夏栀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上次在走廊里，周叙言笑起来时眼里的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夏栀每天放学后都被乔雨拉去操场练接力。她跑得不算快，接棒时总紧张得手忙脚乱，好几次差点把接力棒掉在地上。
“别急，看准了再抓。”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栀猛地回头，看见周叙言和陈钲抱着篮球站在跑道边，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角还挂着汗珠。她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刚接稳的接力棒“啪”地掉在地上。
陈钲在旁边笑出声：“学妹紧张啦？我们周大帅哥可是接力队主力，让他给你示范示范？”
周叙言没理他，弯腰捡起接力棒，走到夏栀面前：“接棒的时候手臂伸直，掌心朝前，眼睛看着递棒的人就行。”他边说边比划，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我刚开始练也总掉，多试几次就好了。”
乔雨赶紧推了夏栀一把：“快谢谢学长！”
“谢、谢谢学长。”夏栀的声音还是有点发紧，却比上次在走廊里稳了些。
那天下午，周叙言真的陪着她们练了会儿接力。他站在跑道旁，偶尔喊一句“步伐再稳点”“别慌”，声音穿过风传到夏栀耳朵里，竟让她莫名镇定了不少。结束时，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叙言拿起外套准备走，又回头对夏栀说：“运动会加油，我看好你。”
夏栀攥着接力棒，看着他和陈钲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跑接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运动会当天，夏栀站在第四棒的位置上，手心全是汗。前三棒跑得很顺利，当接力棒传到她手里时，她听见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眼角的余光瞥见乔雨举着写着“夏栀冲啊”的牌子跳得老高，而不远处的跑道边，周叙言正站在那里，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一瞬间，夏栀好像忘了紧张。她握紧接力棒，迈开腿往前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桂花和青草的味道。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她虽然没拿到第一，却看见周叙言笑着朝她鼓掌，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上，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暖。
乔雨扑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尖叫：“你看你看！学长一直在看你呢！”
夏栀抬头望过去，周叙言正好也朝她这边看，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先笑了，然后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冲她晃了晃。
那天下午，夏栀抱着乔雨塞给她的奖牌（其实是鼓励奖），站在操场边看周叙言跑100米。他像阵风似的掠过终点线，赢得全场欢呼。陈钲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抱住，他挣脱开时，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夏栀身上，隔着喧闹的人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但夏栀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你跑得很棒。”
她突然想起书包上的银杏叶挂件，是去年秋天在老家院子里捡的，当时觉得好看就一直挂着。原来有些不经意的遇见，真的会像这片银杏叶一样。
傍晚的食堂弥漫着饭菜香和喧闹的人声，夏栀正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耳边是乔雨叽叽喳喳分享运动会的趣闻。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陈钲看过来的目光。
陈钲眼睛一亮，立刻拽着身边的周叙言往这边走，笑着冲她们扬下巴：“学妹，这儿还有空位吗？不介意学长拼个桌吧？”
周叙言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眉头微蹙，连忙打断：“你闭嘴。”随即转向夏栀和乔雨，语气带着歉意，“抱歉，打扰你们了，我们自己找座就好。”
“哎呀不麻烦！”乔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还没走远的陈钲手腕，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我们这儿本来就空着，坐吧坐吧！”说着还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周叙言看了眼盛情难却的乔雨，又瞥了眼低头抿着嘴唇的夏栀，犹豫了两秒，还是跟着陈钲坐了下来。
座位恰好形成有趣的格局：乔雨对面是陈钲，陈钲旁边是周叙言，而周叙言正对着夏栀。四个人围坐一桌，空气里忽然多了点微妙的安静。
“我先来自我介绍下，我叫陈钲，高三（3）班的，跟周叙言一个班，还是邻居。”陈钲率先打破沉默，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到你了。”
周叙言放下筷子，声音清清淡淡：“周叙言，和他一样。”
“我叫乔雨，高二（1）班的！”乔雨笑得灿烂，然后朝夏栀扬了扬下巴，“这是我同桌夏栀。”
“夏栀。”她小声应了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餐盘边缘。
自我介绍结束后，桌上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筷子碰到餐盘的轻响。好在陈钲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和乔雨聊上了，从运动会的成绩聊到隔壁班的趣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热闹得很。
夏栀和周叙言坐在旁边，各自安静地吃饭，偶尔被他们的笑声带动，抬眼时总会不经意地撞上对方的目光，又慌忙移开。
“哎，叙言，你不是有话想跟学妹说吗？”陈钲突然停下话头，促狭地看向周叙言。
周叙言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转向夏栀，迟疑着开口，这是自我介绍后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你上次……拿到奖牌了吗？”
夏栀愣了愣，点点头：“嗯。”
“你跑得很棒。”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谢谢。”她的脸颊微热，低下头继续扒饭。
这场算不上流畅的对话后，桌上又回到了之前的模式——陈钲和乔雨聊得热火朝天，夏栀和周叙言沉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饭。
临走时，陈钲很自然地对乔雨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机会一起看球赛。”乔雨爽快地应了，两人麻利地互加了好友。
去洗手池的路上，乔雨撞了撞夏栀的胳膊：“你没加周叙言的联系方式啊？”
夏栀摇摇头：“没有。”
“怎么不加一个？”乔雨急了，“这接下来怎么发展啊？”
“现在……不太合适吧。”她小声说。
“怎么就不合适了？”乔雨皱皱鼻子，“算了，回去我让陈钲把他微信推给我，我再转给你。”
“不用……”
“别废话，就当欠我一杯奶茶。”乔雨不由分说，拉着她往教室走。
晚上回到家，夏栀刚洗漱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乔雨发来的消息，附带一个好友名片。
“搞定，不用谢～”
夏栀点开名片，头像是一张夜景照片：路灯下，一个男生蹲在路边，正轻轻摸着一只流浪狗的头，身形轮廓看着格外熟悉——像周叙言。昵称是个英文单词：“Narrative”。
她点进朋友圈，背景图是一片篮球场，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构图干净又温暖。但朋友圈内容却是一片空白，一条动态都没有。
夏栀盯着屏幕上的“添加到通讯录”按钮，指尖悬在上面，迟迟没能按下去。心跳有点乱，像是怕打破什么微妙的平衡。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按下电源键，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躺回床上。
黑暗里，她睁着眼睛，脑海里反复闪过食堂里的画面，还有周叙言那句“你跑得很棒”。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带，像极了今天跑道上的终点线。
不知过了多久，夏栀的呼吸渐渐平稳，在对明天的隐约期待里，沉沉睡去。手机依旧静静地躺在桌角，那个未发出的好友请求，成了这个夜晚最柔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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